刘宸道:“藏了五年,这个杀人魔,又出来了。”
房正军没有说话,他小心地把烟熄灭,烟灰全拧在手心里。
这已经是他第七次目睹同样的情景了。
同样的灭门,同样的尸体姿态,同样的洁净的犯案现场。
房门大开着,从门外看去,这房间犹如一个恐怖的舞台,展示着一场熟练又精美的屠杀。
尸体不会说话,它们只能用扭曲的表情,向整个世界陈述死亡来临前的绝望感受。
房正军从案发现场回来,心情和步履一样沉重。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凶杀案——若你是长年久居在关中的本地人,就会对它产生极其可怕的联想。
远在十五年前,距离此处三百公里的金川县,曾发生数起震惊全国的连环杀人案。
凶手几乎以固定的形式,每年入室行凶一次。
他不抢劫财物,也不污辱妇女,他来得无声,去得也诡秘,他进入受害者家门的那一瞬,似乎仅仅就是为了杀光所有人。
不分男女,也不分老幼,全部杀光。
留下一地尸体。
一时间人心惶惶,全国都在盛传关中出了一个灭门绝户的杀人魔。
那还是网络不甚发达的年代,在舆论控制的情况下,案情以添油加醋的形式口口相传,越传越离谱——无论怎样风传,有一个细节是决计不错的,那就是这个杀人魔喜欢摆弄尸体。
每具尸体都用细绳反捆双手,以跪伏的姿态腐烂现世。
这凶手仿佛一个惩戒者,虽然不知道这些无辜的死者究竟是犯了什么罪。
此案历时十年,始终未能侦破,凶手反侦察意识极强,案发现场永远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最难解的是被害人之间几乎毫无关联,警方根本无法排查。
不怕仇杀、不怕劫杀,一切有利可图、有情可解的凶案都能循出蛛丝马迹,最怕是这样无差别攻击的变态杀人。
房正军参与了始发案和随后六个连环案的侦查,最初是作为主要负责人,后来则是协助侦查。
其中艰难辛苦,不再赘述,因为对他自己来说,没有破案的艰辛是无价值的艰辛。
追查最终以一个尴尬的形式落幕——从五年前开始,金川杀人魔突然偃旗息鼓了。
他像一滴水或是一捧盐,融入茫茫青海之中,也像一粒砂,匿迹于关中滚滚黄沙浪里。
就这样沉寂下来。
一年过去,两年过去,警方猜想,这个凶手可能是死了,又或者,是有什么不可抗阻的情况,使他不得不就此收手。
也许是疾病,又或者是任何难以揣测的原因。
他的最初动机就难以捉摸,他的洗手上岸也更加无从推敲。
而房正军放不下这个案子,它就像一根刺,一根黑色的、蠕动的肉刺,插在关中平原的某个城市里,也插在房正军心里。
你看不清它究竟刺破了什么地方,但它的确没有死,它似乎总还会有下一击。
十五年了,只要一想到这个杀人魔依然蛰伏世间,房正军寝食难安。
现在这根刺终于出来了,它再次划破了关中省的宁静,宛如在血液里行走的针,它从长安破土而出,以最尖锐的形式扎入警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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