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忽而急促地叩击了瓶身三下,陆瓷心当即噤声,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想必外头有异动。
陌生的气息渐进,却无脚步声,白启心下有了判断,摸出怀里的化尸粉倒在身后腐臭的肉身上,登时一阵骇人的滋滋声,随着一缕青烟过后,竟是半分痕迹也无。
门猛然被外力破开,白启回身,正对上一位身着白色道袍的少年。
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倒是生得一副好样貌。
剑眉斜飞入鬓,凤目细长而暗挟锋芒,口鼻端正,线条分明的下颌透出几分鲜明的凌厉。
身量略高,身形修长,只稍嫌清瘦了些,腰间悬着一柄直身佩剑。
此刻,他的手便按在剑柄上,俨然蓄势待发之姿。
白启唇边漫出几分意态闲闲的笑,悠悠然作了一揖,上挑的眼尾自带骨子里的风流,“不才小道侥幸领先,承让承让。”
云清锋利的眸光扫过白启身后凌乱的床榻,塌下一双烟霞色软缎绣鞋,化尸粉刺鼻的味道依然掩盖不了尸臭味,以及淡淡的脂粉香气。
“敢问阁下是哪路英豪?”
云清敦厚耿直,心里想什么面上半分不遮掩。
言辞倒还客气,却是质问的神气。
眼前这衣衫褴褛的少年处处透着诡异,过分精致的眉眼竟比寻常女子更多三分妖娆,墨黑的瞳仁儿流转间隐隐携着一分漫不经心的狠,两片丹唇娇艳欲滴,那红浓稠地像流动的血液。
寒碜的行头,盛极的容貌,且这少年手中法器不似凡物。
瓶身铸造倒也简单,四条古铜制恶狼以利爪勾住正中壶状绿琉璃,狼眼亦以此点缀,幽绿的暗光盈盈流动。
瓶塞和底座纹以烈焰,厚重而不笨重。
他依稀记得,在师父的藏书阁中见过此瓶画像。
却不知这少年究竟是何身份。
白启掸了掸丝丝缕缕的衣袖,欲作风过不留痕状,却被四起的灰尘呛得狼狈。
瞥了一眼那始终不苟言笑的白衣道人,故作高深道:“乡野散人罢了,近来多邪祟,故而出山略尽绵薄之力。”
云清视线掠过那琉璃瓶,又道:“这瓶中女鬼不知阁下打算如何处置?”
白启挑眉,“介时自然超度了去,念上一段往生咒罢了,阁下又有何高见?”
纵然心有疑虑也无计可施,云清只得拱手作别,“如此,多有冒犯,告辞。”
既已惹人耳目,这家客栈自然是不宜久留。
索性他们不名一文,除了陆瓷心的换洗衣物再没别的什么可收拾。
白启拍了拍瓶壁,“天亮了,觅食去咯!”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走廊偏深处的一间客房走出一位着白色道袍的道人来,正是云清。
路过那神秘少年所住的房间之时,脚步微顿。
门儿是大开着的,有两个手脚麻利的伙计正在拾掇,想来那少年已是退了房的。
云清略有些不甘心,直觉那少年不似善类,可无凭无据便又无计可施。
这厢举步正欲离开,却依稀听得那房内其中一个伙计打趣道,“你瞧这对夫妇多有意思,这么大一张床难道睡不开他们不成?还另要了一副枕席打地铺。”
另一位却是十分了然地口气,“这还不明摆着么,想必是惹了媳妇儿不高兴,不准上床呗!”
云清猛然瞪大双眸,即刻折回来喝问,“这间房的客人走多久了?可知是要往哪里去?”
两位伙计被惊了一下,据实回答道:“并不很久,约莫有半个时辰了,去哪儿倒是不晓得……”
伙计话未说完,便见那白袍道人旋风似的去了,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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