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惨然一笑,“人生不过如此……我自问对世人无过,一生凭本心行事,也算不虚此行,就算你我是擦肩而过吧!”
一向百依百顺的李云娘,突然宣布她比伍次友心地高贵,宣布要和伍次友断绝交往。
伍次友先是感到失悔,自觉说失了口,又仔细一品味,方想到自己本来就没有和云娘摆平位置:“天哪!
我这是怎么了?”
伍次友心中燃着熊熊的火,灼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痛楚:“我伍次友竟连势利小人也不如!”
伍次友觉得头一阵眩晕,踉跄一步想上去扯住云娘衣袖,却又止住了,低沉着声音道:“你责备得好!
我……我实在不配……挽留你……只是你去了我也有一语叮咛:天下这样的事有多少,凭你的一双手,是管不过来的……我真愧悔莫及……”
说着已是泪如雨下。
“大哥不喜杀人,我是知道的。”
见伍次友伤心得这样,云娘的心又软下来,哽咽着说道:“只那四个守库的一群禽兽,正按着一个女孩在……在……我一恼就……”
伍次友听着,愈觉自愧,想想又无可安慰,两腿一软坐了下去,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船四周淹没在一片黑暗中,这叹息更显得幽深凄凉。
云娘抬起泪光闪闪的脸说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了,是想干干净净去见你的圣主。
也好,扔了这些无用之物吧!”
她起身过来,将剩余的五锭金子又包好了,猛地一甩扔进河心,“咕咚”
一声便沉了。
二人离开了乌篷船,上岸沿河而行,却都默默无语。
杀人既不可,偷抢伍次友也不赞同,可手中一文莫名,从刺心的苦痛中清醒过来,云娘不觉又有些犯愁,犹豫着说道:“怎么办呢?难道我们讨饭进京?不然,你去访访天津道府台,借他几个钱?”
“听你那么一说,他的钱那么脏,我沾他干什么?”
伍次友想着也无良策,低头思量一阵,说道:“讨饭也没有什么不好。
原来北京九门提督吴六一就是讨饭出身,他的号就叫‘铁丐’。”
“不然就卖文。”
云娘心绪渐渐好起来,“你的字不是很好么?这个生意雅,准对你的脾胃!”
伍次友迟疑了一下,说道:“眼下不逢年过节,卖字是不成的。”
这其实是遁词,他实在不愿写什么字卖,人买回去,知道了说是“康熙万岁爷的师傅卖给我的”
!
“那就卖唱。”
云娘忽然一笑,“你嗓子不好,写出词儿来,我来唱道情,你来敲云板打拍节,挣了钱再买一张琴,准行!”
伍次友有点意外,诧异地问道:“你成么?不要又是那个‘你不会做天,你塌了吧’?”
云娘说道:“小时在终南山,那里人都能唱个曲儿,跟着也能唱几句,只要你编出词来,就行。
唱得好不好,我可不知道了。”
说着想起自家身世,又想起青猴儿不知流落何方,眼圈儿又是一红。
伍次友心里也是陡地一酸,勉强笑道:“昔日在悦朋店听翠姑唱过,后来在乌龙镇又听过一次道情,当时觉得好,却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说到此处,清亮的泪珠,缓缓地顺着两颊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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