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信服的同时,心里面有另一个念头,觉得自己选择贾南风召唤实属败笔,如果换一个会如何呢,换一个不那么阴险狡诈的女人,这番陈述会不会大同而存小异?
小异才是真相与虚假的分野。
所以,表面看目的是达到了,自己知道了妈妈去世的情况,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谁知道贾南风在陈述当中设置了多少陷阱,误导了自己多少。
如果真按贾南风说的,妈妈不论她激于什么样的原因,祷告邪神,召唤邪神降临,若真有邪神,因此而觊觎人间,祸害人间,那她就是人类的罪人。
而自己,就是这个罪莫大矣的罪人的儿子。
知道了这一节,以前许多迷惑想不明白的地方,仿佛豁然开朗,全都有了很好的解释。
在这一点上,皇爷既最大限度保护自己,让自己得以降生,又显然因为这个原因,绝不会立自己为皇太孙,立朱允炆为嫡孙,皇太孙,理固宜然。
朱允熥满心悲怆,起身退后两步,揩干眼泪。
“今天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多谢。
要是想起来有什么说错了,漏掉的要订正的,可以随时找我。”
贾南风面带微笑,平静的看着朱允熥。
“好。”
那笑容不能不说有点儿刺激到朱允熥,令他油然生出种种挫败感。
贾南风是这场较量的胜者,哪怕她向自己臣服,但还是胜利者,因为她重生了,重生在一个身份地位相当理想的人身上,她甚至可以幻想重温昔日的荣光。
所以,她飞快的适应了新身体和原有魂魄,把召唤自己的主人调度得溜溜转。
是这样吗?
朱允熥转身出暖阁,暖阁外空无一人,听唤的侍女躲得远远的,宁愿叫不应,不要被怀疑偷听了什么。
春和殿外,有侍女看见朱允熥出来,赶忙上前相送,拘谨的相距五六步,不敢开口,除非朱允熥问。
朱允熥想起先前来时打趣一位侍女说自己会常来,那侍女顿时羞红脸低头的样子,颇有“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不胜凉风的娇羞”
韵味,不知是不是这位,打量两眼,那侍女以为他要问什么,先开口问。
“三爷需要什么?”
这回朱允熥看清了,觉得大概不是那个,这个没那个漂亮,也很有可观之处——
朱允熥心中一荡,同时一惊,惊讶自己居然有这个念头,自己才从妈妈的悲惨往事中走一遭,竟然脱出得如此快,简直没有廉耻,从好的方面想,也可谓聪明。
“没什么。”
说罢快步走开,往台阶下去。
往兰苑回去路上,朱允熥慢慢的走,慢慢的想。
今天贾南风陈述颇多疑窦,还不能尽信,今后要不要归附她——考虑到王朗的惨状,怕是非归附她不可,不是因为她比王朗好,而是她太显眼了,出什么状况根本藏不住。
重要的是,她讲的这个故事,该做如何解?
她亲身经历的,看见的,甚至推测的,就当真有这些事。
但世上哪有什么邪神,哪有什么邪神降临?
自己由六百多年后穿越而来,可拍着胸脯保证,根本没有过!
亲爱的妈妈,堂堂太子妃,开平王长女,未来的皇后,痴迷,死在一个庶民女儿教她打时间的无聊小游戏上。
其后数万人人头落地,数十万人的命运改变,全都肇因于此。
人间的荒唐,不值得,莫此为甚。
邪神,到底有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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