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兮心头微紧,但随即舒展开来,毕竟她已经出阁,父亲这一家之主也并不能再左右于她了。
她唇角微弯,向着陈炎亭欠身道了个万福“那便见过父亲。”
陈炎亭看着眼前这状似恭敬的女儿,目光落在那冷艳的脸上,滑过精致的眉眼口鼻,心头却猛然腾起了火气。
他养育了她一十七载,对自己这个长女的心性了如指掌,怎会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
什么叫做,那便见过父亲?
陈炎亭本欲作,但碍着老母就在跟前,一双浑浊的老眼正紧紧盯着自己,又想及陈婉兮如今的身份,索性拂袖不去理她。
宋母不欲见这父女两个又生争执,开口问道“我儿,你在府衙当差,如何今日回来的这般早?”
陈炎亭答道“儿子今日无甚公务,忽见府中小厮来报,言说内子突然晕厥。
儿子担忧内子突什么恶疾,特特回来。”
言至此处,他忽然瞥了一眼陈婉兮“更恐,府中生出什么事端。”
陈婉兮轻笑了一声,开口道“太太倒没得什么症候,却该给父亲贺喜才是。”
陈炎亭微怔,冷然道“怎讲?”
陈婉兮凝视着他的眼眸,说道“大夫才诊出来,太太身怀有孕,已是三月有余了。”
陈炎亭愕然,但随即复了神色,淡淡问道“原是她有孕了。”
陈婉兮心中倒纳罕起来,父亲一世无子,自己的母亲与如今的继母,统共只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他膝下并无可承继宗祧的子嗣,现下听闻小程氏有孕,他竟似并无一分的喜悦之情。
陈婉兮心中正暗自诧异,陈炎亭却已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她身上,锋利而凉薄。
他开口,带着几分训斥“既是太太有孕,横竖她也是你的继母,怎么如此不知轻重,还同她争执口角,竟将她气倒?”
陈婉兮挑眉,父亲这话已是把小程氏昏厥的罪责尽数扣在了自己头上。
她怎会认?
陈婉兮浅笑,言道“父亲这话有趣,太太有孕已要三月,父亲尚且不知,我这出了阁的女儿,又从何处知晓?”
说着,她似无意的淡淡一句“父亲,对于自己的妻室,一向是不上心的。”
陈炎亭却被这一句深深激怒,他紧盯着陈婉兮,一字一句的质问“你似是在责怪为父?”
陈婉兮却笑了,说道“女儿怎敢责怪父亲?然而,太太有孕已过三月,父亲却丝毫不知。
今日,太太尚且盛气凌人的在老太太房中吵闹,哪有半分养胎的妇人该有的模样?虽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但如父亲这般,又何愁家中不乱?”
陈炎亭那冠玉般的脸上漫过了一丝怒气“你……!”
他话未说完,陈婉兮已先行说道“父亲大约不知,太太上月曾请平安脉,然而直到今日方知她身怀三月身孕,且女儿适才问过太太身边这几个婢女,都说太太这几月来身体健旺,并无症候。
然则妇人有孕,身子必然不便,又怎会毫无症候?这里面有多少事情,父亲且仔细斟酌。”
言罢,陈婉兮更不言语,只是掸了掸衣裙,重新在炕边坐了下来。
宋母看这对父女果又口角起来,便打圆场道“儿啊,你还是往暖阁里去瞧瞧你媳妇吧。
这个年岁又有了身孕,实在不易。”
陈炎亭却道“且还不忙,儿子尚有话要问。”
说着,睨了陈婉兮一眼,抬脚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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