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能跟老婆离婚,她没地方去,还有两个孩子。
我那女朋友说她一辈子不结婚,一辈子当我的朋友”
“你不应当自私,你应当劝她结婚”
“和谁结婚和心的人她心的人就是我。”
我望见他那黑亮得让人没法形容的眼睛,知道改变他的意念是不可能的了,便沉默下来。
6
这天晚上我赶写一篇稿子,睡得很晚。
夜里,我迷迷糊糊做了好多梦,我仿佛见佟岳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就站在我的床前,忽而他把菜刀扔掉,脱光衣服跳进了一条大河,高溅的白浪花里,跳动着他黝黑健壮的身躯
第二天清早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经透过半开的窗帘,亮晃晃地照到我的被子上。
人和孩子都走了,桌上撂着两只喝空的粥碗,无言地指示着我起床后应尽的义务。
这时,又响起了敲门声。
还是那种用中指和食指的指甲,交替地敲击门玻璃的哒哒声,而且频率急剧地加强着。
一定是佟岳又来了。
他好不容易从新疆来一趟,我应允同他多谈几次。
我答应留下他的稿,抽空就,然后陆续给他寄回去,当然要提些意见我估计那都是难以公开发表的东西,我没有说“如果好,向刊物推荐”
的话,以前我曾轻率地同一些文学青年讲过,结果弄得很被动,编辑部和文学青年双方对我都很有意见。
我一边答应着“就来”
一边匆匆地下床穿衣。
穿好衣服后我先把唯一的两扇活窗打开,屋里憋了一夜的蚊香气,掺和着我一家三口呼出的废气,实在难闻。
从窗缝中飞出几只血肚黑蚊,举手拍去没有拍中。
于是我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田欢。
我非常失望,而且压不住厌烦“你”
“我。”
田欢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径直走向藤椅,先把上头的坐垫拿起来抖了抖土,然后再搁回去,轻轻地坐下。
“又写什么啦”
他偏头向桌上望去,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稿纸,翻动着。
这是最让我难受的事。
我没有成篇的东西,最怕别人,就连人偶尔从我肩后探一下头,我也要不自在,常常引起口角。
我从他手中抽出稿纸,搁回桌上,明确地给他个钉子碰“你不要管。”
他无所谓,从随身带来的手提包里,取出一只厚厚的稿袋,“啪”
的一声摔到我的桌上,笑嘻嘻地说“你给我们的本子。”
仿佛他用不着知道我有没有时间、有没有兴致来读他们那个本子,仿佛他让我读,是对我的一种赏脸和恩赐。
我没有作声,只瞥了一下稿袋上写着的题目漓江诗女,下面并列着三个署名,头一个是他。
我怀疑这个本子的价值,因为我可以肯定田欢其人虽然对漓江和姑娘都不陌生,却基本上与诗无缘;但是我又相信这个本子八成能拍成片子,因为我知道署第二个名字的正是那位从田欢手中买到录音机的导演,而第三个名字则是一位只热衷开家庭舞会而从不读的干部子弟,他的唯一长处就是他爹的职务相当不低。
我注意到导演的名字后面有个括弧,写着“执笔”
字样。
我真该为这位中年导演一哭。
“我们想先在刊物上发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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