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在那个背六把刀的人身前,是一个锦衣少年公子,玉带白马,丰神俊朗,没有带冠帽,这意味着他还没到及冠之年。
骑队在小店外停了下来,当先的锦衣少年下了马,走到老人面前,行了一礼,笑着道:“老人家安好。”
老人祥和的笑了笑,很好的将眼中微弱的精芒敛去,“郎君有何贵干?”
“来讨碗茶水喝。”
少年郎的笑容不轻不重,没有刻意为之的谦和,反而让人觉得亲切。
凉棚里的妇人神色有些异样,自打她见到那锦衣少年,就在迟疑着要不要去见礼,不等她拿定主意,老人已经让她伺候些茶水,妇人便收起了心思,专心做些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的事。
妇人伺候少年郎茶水的时候,老人看向那背着六把刀的男子,“你我可曾见过?”
男子站在少年郎身旁,寸步不离,闻言笑道:“刘老好记性,同光二年,在下曾随主人到过此地,也跟刘老讨要了几杯茶水。”
刘老露出追忆之色,半晌后点头道:“的确是同光二年。
我不会忘记,正是那一年,当今陛下出镇幽州,率百战军在葫芦口大败契丹贼,从此幽燕百姓,便跟着陛下戍边复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岁月……”
说着,刘老看向中年男子,“想不到快二十年了,今日还能再见足下,足下风采不减当年,真是幸甚。”
锦衣少年听到这里,转过头来看向中年男子,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出行前我还纳罕,为何这回到幽州来,你要弄这一身行头,背上六把刀,原来是为了让人认出来。”
中年男子嘿然道:“想当年,我在幽州也是有过不少光辉事迹的!”
话至此处,刘老看锦衣少年郎的目光就大不一样了,不过双方谁也没有主动戳破身份。
“不出意外,今年之后,北方就不会再有契丹贼了。
幽云边境的将士百姓,为大唐戍边数百年,肩上这副沉重的担子,也终于可以卸下来。”
锦衣少年郎颇有些感慨的对刘老说道。
刘老点点头,浑浊的眼中含着沧桑,“幽云军民,为大唐戍边数百年,为中国戍边千余年,一直跟长城之北的蛮贼厮杀不休。
一代接一代,一辈传一辈,这长城内外,也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埋下了多少白骨……国家强弱不定,而边患连年不休,幽云的军民既悲愤又无奈,然平心而论,大家也都期盼着边患真正消除那日的到来,可以永久过上太平日子。
当年陛下出镇幽州的时候,被称为幽云之福,变了幽云的天,也让我等都看到了一点希望……不曾想,这点希望,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就要变成现实了……”
说起往事与自个儿的切身体会,刘老的话多了起来,锦衣少年多是静聆听,偶尔应和两句。
不知不觉间,一个多时辰过去,骑队重整队伍,再次出发。
锦衣少年郎与刘老拱手作别,临行之际,锦衣少年郎既没有豪言壮语,更不曾许下甚么承诺,只是目光更加坚定。
他本也无需豪言壮语,更无须许下承诺,因为他此行的任务,就是把豪情用在实处,把承诺变为现实。
眼看着骑队消失在视野中,刘老复又躺在藤椅上,慢悠悠的哼起小调。
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再也收不住,那是看到某种大业与荣光,被后辈继承之后的欣喜与自豪。
“您可知道这少年郎是何人?”
妇人在刘老身旁坐下的时候问。
“怎么能不知道?”
刘老嘿然笑道,“那刀客之前是陛下的亲卫,如今能让他随行护卫的,除了太子还有谁?”
妇人轻笑道:“他叫丁黑,方才也看到我了,不过和您一样,没有戳破这场聊闲。”
“那太子就不认得你?”
刘老奇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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