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觉得心里慌,手脚禁不住微微哆嗦。
她想站起来,不愿意在皇帝跟前这么扫脸,可是用尽了力气,仍旧支撑不起这沉重的身躯。
她轻喘了口气,连抬头都那么费力,不交代自己究竟怎么又失仪,怕皇帝跟前敷衍不过去。
两手撑上冰冷的青砖,大太阳在头顶照着,仍旧照出她一身冷汗来。
她勉强磕了个头,“奴才醉茶,刚才那两杯龙井现在作起来了,奴才站不直身子,还请万岁爷恕罪。”
醉茶?皇帝早前听说过这个毛病,但从来没见过真正醉茶的人。
这可真是个奇才,喝了两杯茶居然站不起来了,要是喝上一壶,小命大概也要不保了。
“空心饮茶是大忌,你当真没在慈宁宫要吃的?”
皇帝瞥了随侍的人一眼,小富忙上前搀扶,却被她抬臂婉拒了。
嘤鸣说是,“奴才尊万岁爷的令,一早晨尚仪局的精奇嬷嬷就来了,奴才没顾得上吃,着急跟着嬷嬷练习顶碗。”
皇帝没有说话,唇角微微捺了一下。
眼下怎么办呢,就这么趴在夹道里,他还得带着一大帮子人看着她?皇帝吩咐德禄:“传太医吧。”
德禄应个嗻,很快便往乾清宫方向去了。
嘤鸣自己也觉得很尴尬,这么多人瞧着她崴泥的样子,也不知暗地里怎么笑话她。
她平常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自己要的一条就是行端坐稳,这是做姑娘的体面。
这回可好,本来就和皇帝不对付,这个时候提不起劲儿来,在他面前示弱似的。
“不用传太医。”
她咬了咬牙,自己扶着宫墙站了起来,垂手道,“奴才稍歇一阵子,再进点东西就会好的。
奴才在万岁爷跟前现眼了,实不是奴才本意。
等回头……奴才脑子清明了,再去向万岁爷请罪。”
皇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她,细听她的吐字,甚至听出了一点大舌头的味道。
她一再呵腰,“万岁爷起驾吧,奴才这就回慈宁宫去。”
皇帝仍旧没有说话,平静而寒凉地打量她,忽然道:“孝慧皇后丧期还未过,朕望你仔细保养自己的身子。
太皇太后既然喜欢你,就不愿意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还有一点,朕需要着重知会你,宫里上至皇后嫔妃,下至宫女太监,除病死或亡于意外,具不得自戕。
你记好这一点,对你齐家也是个保障。”
他说完,迎着她的方向走来,与她擦肩而过登上了肩舆。
嘤鸣心里气闷得很,又不得不蹲身恭送。
皇帝明黄色的仪仗慢慢消失在朱红的夹道尽头,她心里陡然松懈,背靠宫墙缓缓蹲坐下来。
抬头看看,天宇澄澈,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样蓝的天顶了。
疏朗的絮朵柔软地点缀,那蓝便显得愈蓝,仿佛要把人的神魂吸进去似的。
多好的天气,自己却困在这牢笼里飞不出去了。
心无所归依,难怪深知做梦都想离开这里。
可是不行,皇后就算想死也只能顺其自然地病死,皇帝有言在先,这地方只能听凭熬干油碗。
你要自我了断,先顾虑顾虑你身后的家族吧。
你一完,降罪的圣旨即刻便会送到你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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