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那年是兴瑞二十年,是个灾年。
中州干旱,雷州水,允州连着下了一个月的大雪,饿殍遍地。
虽然我还不记事。
我没有见过旱地,也没有见过洪水,更没有见过没过膝盖的大雪。
但我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爹娘把我和二哥卖了。
一定是因为活不下去了。
没错,一定是因为活不下去了。
我被卖到青楼的时候,刚好五岁。
那年二哥九岁,比我高不了多少,瘦得皮包骨头,整日整日的咳嗽,旁人都说他得了痨病,活不了多久了。
老鸨很快就现二哥生了病,怕他把病气过给店里的姑娘和客人们,于是把他扔在了青楼外面的小巷子里,自生自灭。
我每天都把自己的吃食偷偷留下来,包在一块从衣角上剪下来的格子布里,给二哥带去,自己则在姑娘和后厨那里偷点东西吃。
过了一個月,盛京入了冬。
天越来越冷,我感觉二哥要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十月初十,是盛京一年一度的品花会。
老鸨和几个姿色上佳的姑娘们为这个品花会准备了好几个月,一提起来都如临大敌。
我曾试探着问过她们这个品花会是做什么的。
姑娘们便告诉我,品花会品的是“有花堪折直须折”
里的那个“花”
。
说完,姑娘们总是会心一笑,互相揶揄两句。
我听得云里雾里,只能低下头继续擦地。
品花会那天店里的客人很少,姑娘也很少,只有我们几个年纪小的在店里洒扫干活。
我从店里的姑娘那里偷了两件客人留下的撕坏的衣服拿去给了二哥,然后又匆匆赶回来做工。
深夜的时候,店外面突然热闹了起来,我从二楼的推窗往外看去,看到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楼里的姑娘回来了。
我认识那个姑娘,她是我们店里的头牌,只有十八岁,花名叫做蝴蝶。
她的头上插满了花簪,面上敷着厚厚的白粉,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件华丽富贵的红底锦袍,上面绣着黑色和白色的蝴蝶,交相辉映,像是一对对振翅欲飞的眷侣。
广袖收腰的锦袍拢出一道深深的领口,一对玉白香肩和纤细锁骨在其间若隐若现。
美得令人窒息。
我这才明白,她们所说的这个“花”
,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花,而是眼前这样的美人。
蝴蝶姑娘在品花会上拔得头筹,当选了今年的花魁,为我们店赢下了名声和金钱。
老鸨决定给她多配一个使唤丫头。
蝴蝶姑娘在一众女孩里选中了我。
从此我就成了花魁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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