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要意气用事!”
周培公道,“目下情势你我心中清楚,我来与你等指一条生路!”
“放屁!”
张建勋怒吼一声,正要下令放箭,楼下忽然跑上一个旗牌官,低声传达了王辅臣的将令。
无奈,张建勋只好改口冷笑道:“我本待取了你的首级,念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恩开一面,暂放你进来!”
城门“咣”
地下了闩,吱吱呀呀开了。
周培公纵马正待入城,远见一骑飞也似地狂奔过来,那人至城前下马,两手朝周培公一拱道:“你我同入此城如何?”
“足下何人?”
周培公打量来人,不过三十许模样,美目修眉,长袍青衿,恰如临风玉树,飘逸风流,一见便生好感,遂一边并辔策马入城,一边笑问:“你是探亲,逢了这里打仗,入不得城么?倒赶得好巧。”
那人说道:“正是呢!
我前日已到了,只是这里打得凶险,四门不开,难得进来,今日倒借了吾兄的光了!”
说着便笑。
周培公想着,此人真能钻空子,笑道:“什么要紧事,这可不是探亲的时候儿呀!”
“是么?”
那人突然仰天长笑,“我怎么觉得这座城不至于就那样险呢?”
周培公顿起惊觉,便试探着问道:“何以见得呢?”
那人扬鞭高声说道:“大周吴三桂麾下五万军马来援此城,旦夕可至,试问此城何险之有?”
两个人此时一问一答,连正在令军士关闭城门的张建勋也听愣了,忙绕到马前,打量了一下,笑道:“是老汪啊!
你来了,也不给我打一声招呼,我还道是姓周的带的随从呢!”
周培公便问:“你们认识,请教足下台甫?”
“我们是老相识了!”
那人笑着,从背上抽出一管玉箫,轻盈地舞弄了一下,说道,“不才姓汪、名良臣,字士荣的便是!
想不到吧?我们竟是两国使臣一同进了平凉!”
“久仰久仰!”
周培公心中猛地一惊,又激动,又惶恐:数年来曾多方搜寻此人情报,又多次听傅宏烈说过,汪士荣清秀儒雅,状如处女。
今天见了怎么心气如此高傲?想了半日方明白,他今番到这里来,是为给王辅臣打气壮胆,不能不外强中干,不由心中冷笑一声。
听说周培公、汪士荣同时入城,督署上下早轰动了。
王辅臣心里不由一惊,又一喜。
他原本因儿子被烧死,周培公自投罗网,要雪此恨,因而命人让周培公进来,架起油锅,燃起烈焰,要学齐王烹郦食其的事,炸了周培公。
此时听得汪士荣也来,倒犯了踌躇:两家同时派了来使,未尝不是转运机会?龚荣遇本满心恓惶不安,见王辅臣沉吟,便乘机说道:“大帅,依我看,康熙、吴三桂两家与我都有恩怨,倘没有泾河之役,我们不会损失如此之惨;话说回来,吴三桂要有良心,该早派援兵,要不然我们怎会被迫进这蛮荒之地?我看同时来了倒好,不妨都听听,谁的话于我有利,便从了他,于我不利,撵走了他了事——君子择善而从,或许另有些机会也未可知。”
“这几年你到底读了点书,口里的词儿都改了不少。”
王辅臣笑着说。
此时城里多半人马都归龚荣遇节制,而且此人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他不能不买账,也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便把脸一沉,命道:“后堂设宴,请汪先生、周先生一同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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