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狗少纱机对纺织坊的吸引力,也靠着苏州知府胡瓒宗和浙江巡抚潘汝祯这两个马屁精的全力协助,张大少爷在苏州的筹款赈灾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才用了短短两天时间,张大少爷就从苏杭士绅官员手中筹集到了十五万两的现银,另外还有苏杭织坊登记承诺捐献的三十二万多两——面对这个数字,包括张大少爷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心说这江南也太富得过份了吧?国库一年的收入也才四百多万两银子,怎么我到江南没转多少地方,就弄到了将近两百万两了?
“嘿嘿,钦差大人你是清官,收到的银子全部上交朝廷,数目看上去当然惊人。”
最后还是浙江巡抚潘汝祯私下里在张大少爷面前一语道破天机,潘汝祯笑嘻嘻的说道:“其他的地方官员为朝廷征税,总共的数量其实也不少,但官员自己可以吃火耗,可衙门还需要开销是不是?衙役、师爷和官员家眷都要花钱是不是?逢年过节还要给京城的穷京官送点冰敬炭敬是不是?所以上交到国库的银子,数量当然就少了。”
面对这样的解释,张大少爷惟有苦笑,无可奈何——毕竟,张大少爷不是包青天,也不是杀官如麻的朱重八,而是一个逛洗脚城都要开发票的二十一世纪小贪官。
六月二十三清晨,张大少爷再一次收到东厂监赈太监宋金快马送来的急报,急报中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扬州盐商捐献的一百万两白银已经到帐,张大少爷的筹款差事事实上已经完成;坏消息则是因为官府大量收购赈灾粮食,应天府的粮商乘机坐地起价,米价已经由六钱多银子一石,涨到了八钱银子一石,并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所以宋金询问张大少爷,是否继续收购?而张大少爷给出的答复是:继续收购,扩大收购范围,将采购地扩大到苏州、杭州、扬州、松江和应天府五个州府,并且将自愿担任监督的江南文人也派到这五个城市,让他们全程监督赈灾粮采购的情况。
命令是用公文发布,有一些话却只能让送信的人口头传达,张大少爷赏给送信的东厂番子五两银子,吩咐道:“回去禀报宋公公,粮商坐地起价是正常现象,只要不是涨得太离谱,我们就照收无误,关键是要杜绝粮食收购过程中的官吏贪污,凡是被抓到的,抓一个杀一个,要让监督放赈的江南文人无话可说。
还有,请宋公公放心,我们这一趟江南也不会白来,好戏还在后面,就算不在赈灾银子上做手脚,本官也保管不会让宋公公空手而归——还有你们这些东厂的弟兄,本官也不会让你们白辛苦,明白吗?”
“遵命。”
送信的东厂番子抱拳答应,欢天喜地的告辞离去。
而张大少爷又谢绝了潘汝祯邀请自己同游狮子林的好意,悄悄叫来几个亲信,吩咐道:“肖大哥,薄珏,你们两人换上便衣,准备六匹快马,和我去松江府拜访徐光启徐大人,今天去明天就回来。
张石头,宋献策,陈剑煌,还有陆万龄,你们几个留在钦差行辕里,如果有人拜访,就说我偶然风寒,需要卧床休息,明天晚上才能见客,明白没有?”
张大少爷的几个亲信一起点头称是,张石头却急了,赶紧问道:“少爷,你怎么不把我也带去?那在松江府谁服侍你?”
张大少爷一笑,答道:“没事,我们快马加鞭,今天下午就能到松江府,在松江府住一个晚上,明天就从松江府回来,这么点时间不需要照顾。
再说了,人去得太多,反倒太麻烦。”
张石头本来还想争取同去,可张大少爷决心已下,张石头也只好点头答应。
当下张大少爷和肖传、薄珏三人换上便衣,牵上六匹轮换骑乘的快马,从后门就悄悄出了钦差行辕,不曾想,张大少爷几人刚刚出得后门,抬眼就看到同样身着便衣的张清牵着两匹快马,似笑非笑的守在门口。
张大少爷一楞,赶紧问道:“张公子,你这是干嘛?”
“干嘛,当然是盯着你。”
张清笑着说道:“刚才看到你又换衣服又牵马,就知道你不会去干好事,所以我也学你签了两匹马在这里守着,准备跟着去看看你到底去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别吹胡子,你还没胡子,也别想赶我走,你赶也赶不走。”
“好吧,我算怕你了,让你去。”
张大少爷无可奈何的举手投降,又问道:“不过,你会骑马么?”
张清一笑,手按马背一跳,轻盈上了马背骑好,看那架势,骑术似乎比张大少爷还要熟练几分。
张大少爷又垂头丧气的叹了口气,又上骑上马背,领着张清、肖传和薄珏三人快马加鞭赶往松江。
托江南经济发达的福,苏州到松江之间的官道建设得十分平坦宽阔,马跑起来是又快又稳,所以张大少爷一路加鞭,很顺利的就抵达了松江府城,可饶是如此,张大少爷一行抵达目的地时,太阳还是已经落到了西山之巅,天色将黑。
时间紧急,张大少爷一行也顾不得欣赏松江风光,直接就拍马进城,可到得城门口正要交税之时,一支庞大的运粮车队却从城中出来,立时就把张大少爷几人的进城道路给堵了一个严严实实,不便暴露身份的张大少爷一行无奈,只得让到路边,先让这队粮车出城。
“麻烦,这支粮车队得走多少时间?”
左等右等都不见粮车走完,脾气焦躁的张清有些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嘀咕道:“这是谁家的粮队,怎么一次运这么多粮食?”
“大概是应天府的粮食涨价,松江商人见有利可图,就从松江运粮食到应天府去贩卖吧。”
张大少爷想起早上宋金送来的消息,又瞟见那些粮车上都打着‘范’记商号的旗帜,便随口向面前运粮经过的车夫问道:“这位小哥,你们的大掌柜,肯定是松江府最大的粮商吧?现在松江府的粮食,一石能卖上多少钱了?”
“公子,你说错了。”
那车夫随口答道:“我们大掌柜的姓钱不姓范,是一位姓范的山西大老爷在松江收购粮食,要我们送到吴淞口码头装船的。
范老爷有钱啊,把我们松江的粮食都收贵了,现在松江的米都卖到七钱五一石了。”
“这么贵?”
张大少爷心中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有奸商恶意囤积粮食,把江南一带的粮价故意炒高,准备狠狠宰自己一把。
恼怒之下,张大少爷把肖传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肖大哥,你到前面去,顺便找几辆粮车,在一些粮袋上面做几个记号,等抓到了谁在恶意哄抬粮价,咱们再好好的收拾他。”
肖传点头,领命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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