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想着,又拐回去走到烛台前,掀开灯罩,将蜡烛熄灭了,等到房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的月光,她才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从方才的情绪之中脱出。
她陷在阴影之中,“你好好休息,一切等回了洛阳你的伤养好再提不迟。”
说罢,她脸上微热,暗自呼了口气,庆幸还好方才将灯灭了,要不然岂不是又在他面前露了一回弱。
随后她快步离开,顺手带上房门,沿着楼梯而下。
徐行俨坐在床头,侧耳听着她的脚步声逐渐消失,终于悄然一笑。
他目力极好,即便方才没了光,谢瑶又藏在暗处,但他仍旧看到……她的脸,有些红了。
没多久,陈启推门而入,见屋内灯没点,便走到烛台旁准备点灯。
看到陈启掀开灯罩,徐行俨道:“不必点了。”
此时他的表情必然不如平日肃然,后来的许多年,他都不惯于在外人面前喜形于色,重遇谢瑶,与她相对之时,他已经觉察到自己与曾经的不同,但他仍旧不想将自己的想法透露他人,毕竟曾经得过太多教训。
陈启虽然有些莫名,但仍放下了灯罩,退了两步,习惯性地隐于暗处。
徐行俨问:“那船上可有我所说的那人?”
陈启答道:“有,属下已经命其中一位兄弟率先上岸,走官道连夜回京。”
徐行俨伸手碰了下右臂上的蝴蝶夹,沉默一会儿,又道:“此事想必你也不会瞒着陛下吧?”
陈启默然不语。
徐行俨已经明白了其中意味,也是,这四人玄影卫小队本就是陛下暂时拨给他的,一旦回京,自然不会再听命与他。
徐行俨正欲再说,话未出口,突然抬头看向门口。
屋内两人只顾着谈话,一时未察觉,已经有脚步声走到门外。
陈启自然也听到了,下一瞬,房门已经被推开。
徐行俨看到谢瑶托着托盘推门而入,他只来得及对陈启说了个“你……”
却被谢瑶打断,“你先别出声,也别动,只用听我说……我做事一向不喜拖沓,我考虑了一下,方才所言均非出于我本心,事情还是趁早说清楚的好。”
谢瑶目力不及徐行俨,陈启站在暗处,她自然未看到屋里还有一人。
陈启僵在原地,暗暗露出个牙疼的动作,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谢瑶端着方才被陈启随手放在甲板上的八宝茶,放在桌案上,就着窗外月色倒了一杯,递到徐行俨的手中,“这是的奶娘专门为我煮的茶,补血养气,还是温的,你喝点润润口。”
徐行俨顿了下,抬眼又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接过去,抿了一口。
谢瑶将方才出去转一圈想到的话斟酌了一下,道:“我方才想了想,之前是我有些狭隘了,我盼着你能坦诚,自己却还另起心思。
前些日子我发现你离开洛阳且不知去向,心中着实萎靡了一阵,甚至还想着,若阿娘再给我说亲事,我便直接应了。”
徐行俨心中一紧,攥着杯子的手多用了几分力。
谢瑶继续道:“今晚在船上遇见你,说实话,我心里是十分欢喜的,但你后来所言,也实在是有些突然,我一时反应不及,口不择言。
你说……你初次见我便对我有些……心悦,不知为何,其实洛阳东市朝阳楼下看到你时,我便总觉得自己好似见过你,就像是戏文中所言,或许前世有缘……“说到此处,她心中很有些尴尬,暗自庆幸还好未点灯,不然她必然是说不下去的。
可徐行俨猛然听到“前世有缘”
四字从谢瑶口中说出,喉咙瞬间哽住,他微微仰头,只觉得眼中有些湿润。
谢瑶没有丝毫觉察,不自在地暗暗笑了一下:“那日我同嫂嫂无意中说起些女儿家的私密话,她告知我,若心中对人有意,便时时刻刻都放不下他,做一件事拿一件物,样样都能想到他的身上去,但又会怯于见他,会担心他是不是已有心上人,是不是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我自诩潇洒恣意,活这短短十五年,也是头一次这般患得患失。
便在方才,我还想着不要落你下风,要高你一头,实在是有些可笑。
但眼下我已经想明白了,人活在世,短短数十载,哪有许多你高我低,既然我对你有意,自然要循着自己的心意行事,徐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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