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玖翻身坐起,弯腰抓起被抛在地上的衣袍重新穿上,脚步漂浮着走出帐外。
四处都痛,哪里都痛,痛到脑仁之后,季玖想出去走走。
刚走出帐外,季玖惯性的看了眼身旁,却微微一愣,本该值守在那边的人却不在岗上。
沈珏不在这里。
季玖这时才想起刚刚被他撞破的事,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担心他会宣扬开去,眼下人又不在,这担心就越发浓重,季玖也顾不上身体不适,在营中穿梭着找寻。
正找着,遇到夜巡的兵卒,季玖抓了个人来问,那人指着营外空地,说看见他出营了。
季玖当下便追了出去。
营外只有一条大路,原是草地,后被马蹄脚步踏成黄土,季玖沿路寻了一圈,想了想,转身走到右侧小路,踩着露水湿润的草地,与黑暗中前行。
直到耳边传来流水的声音,夜里的河水在奔腾着,闪烁着星光映射,有着斑斓亮光。
季玖停下,在草丛里环顾四周,入目景致是熟悉的,这是那条他曾跳进去的河。
流水声是静的,同时也是欢腾的。
在这样寂静又嘈杂的声音里,季玖听见了喁喁低语。
循着声音看去,在那粗大的柳树旁,季玖看见了两个人影,影影绰绰的面对面站着,似非常熟稔的模样,正在交谈。
说些什么听不清,季玖却知道那是最不该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人是那刚刚被他刺了一刀的妖,一人却是沈珏。
季玖感受到了一种背叛。
是那种,被亲近之人出卖的背叛,让人难以忍耐。
时间虽不长,沈珏带给他的感觉,却是熟悉的,在偶尔眼风交汇的刹那,他会露出孩子般的神情,甚至在某些时候,季玖能感受到,这人是一直默默看着自己的,眼底依依不舍,宛若雀燕对巢的依恋。
不知从何时开始,季玖也拿他当自己的孩子,言谈中威严不改,却多了几分宠溺。
季玖默默蹲在草丛里,苇草荆棘漫过他的头顶,仿佛四面八方涌来的怪兽,要将他吞没了。
也不知多久,季玖才从震惊和心头的绞痛里回过神来,顿时自嘲一声:何必。
本来就是,何必。
这样想着,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从容镇定,月光透过那些层层交叠的枝叶落在他的脸上,无端生出三分冷酷来。
季玖悄无声息的转了身,准备撤离,也就是此时,他听见不远处那道熟悉的声音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父亲,你究竟要做什么!
季玖的整个身体,就那么滞住。
那熟悉声音是有着年轻的特有的蓬勃的,此时却蕴满怒气的吼着:您不知他遇强则刚的性子吗?为什么要这么咄咄逼人!
您究竟要做什么呢?
季玖听着那道声音,在理解过这段话后,脑中懵了一下,怔怔回不过神来。
竟是父子吗?话里的那人,却是自己吗?
季玖思索片刻,又返回原地,甚至再往前推进三分,重新匿入阴影,连呼吸都放缓了下去,凝神细听。
那端却没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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