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万灯长明,衬得天上星子寥落如珠散墨盘。
宫城巍峨连绵,又如大兽般静默蛰伏,幽幽打量着夜间万物。
雁莳猎猎红袍在风中飞扬,她在两排长灯下上白玉高阶,在宫殿门口得宫人引路,推开了宫殿大门。
殿中无黄门侍候,灯火寥寥,雁莳进去时,与侍医擦肩。
雁莳没有多想,一路往殿深处走去。
陛下白日接见了不少朝臣,连长公主都被叫去问话了,却一直没叫她。
雁莳心情忐忑不安,四方打听,得今夜陛下召见,当即马不蹄停地进宫。
宫殿一派宁静,一个黄门也看不到。
飞纱扬动,帷帐深深。
雁莳在帷帐后停下步子,蹙眉低头,踟蹰不住。
她没有见到陛下,却觉宫殿甚大,自己再胡乱走下去说不得会冲撞了不该碰的禁忌。
陛下到底在哪?她总不能大喊大叫地找人吧?雁莳心中不宁,垂下眼,恭敬又不确定地唤一声:“陛下?”
李玉:“嗯。”
雁莳:“……!”
她骇一跳,因为男声就是从她几步远外的帷帐中传出来的。
帷帐一层又一层,如皱纱般。
雁莳身为臣子,不敢胡乱扫视天子宫舍,才没有一开始发现帷帐内居然有人。
她这次再定睛看,果真看到影影绰绰的男人影子,在帷帐后坐着。
雁莳心里嘀咕黑灯瞎火,却只亮寥寥数灯,宫殿这么大,陛下是真不怕闹鬼啊?
然她看着瘆得慌啊。
李玉淡声:“进来,陪朕喝酒。”
雁莳诚惶诚恐地推辞:“这怎么行,臣是来向陛下汇报要务的,怎能放纵……”
李玉:“那滚吧。”
雁莳的假意谦虚卡在喉中,不上不下,憋得她分外难受。
她心中难过陛下如此不待见自己,僵着肩膀惆怅半天。
李玉刚刚洗漱完,又再次由侍医问诊。
侍医说他们在研究一新的药方,必能让陛下身体状况好转些。
李玉不信那些虚词,从侍医口中逼问出自己的身体也就能撑一年左右,他怔然静坐半天,开了黄酒来独饮。
饮着饮着,想起雁莳还在等着召见,他便随口让她进来。
但她不进来也无妨。
李玉漠着脸,自己给自己倒酒,一杯又一杯。
窸窸窣窣撩帘声传来,余光中看到一道红英一闪。
李玉抬眼,看到眉眼英秀的女郎厚着脸皮滚了进来,在他的冷眼下还嘿嘿一笑,强词夺理:“陛下您要微臣滚的!
您可没说是滚出去还是滚进来!”
李玉嗤了一声,手撑着额头,没理她。
她脸皮当真厚,刻意做出故人的架势,盘腿坐在他身边。
雁莳一点也不害臊,当着帝王的面就去给自己倒酒,然后猛然一拍案几,慨然而叹:“好酒!”
她本欲做出豪爽不羁的样子来博李玉好感,但宫殿中亮着的灯实在太少,光线昏昏下雁莳没看清楚案上摆着的酒樽里的清液是满的。
她那么一拍案几,李玉面前那满得快要溢出来的酒液就滴答一跳,跳出了酒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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