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恰逢老贺将盛淅点起来,叫他上黑板做题。
那题出得颇为刁钻,条件隐藏得很深,盛淅站在黑板前拿一支粉笔,解题解得流畅而准确,身姿挺拔得像北风白杨。
先修班偏理,大多数男生写字都不修边幅,像狗爬。
可盛淅这家伙连字都初具少年风骨,力透纸背;言谈举止更是与他们有个微妙的差距。
那是种笃学好古、春风沂水的积累。
……这样的风度,非四代以上的世家不可得。
明明家教非常讲究,但又绝口不提自己家庭……
余思归心情复杂,又想起她某次去物理教研室,老贺当时在填表,桌面上摆着厚厚一摞学生档案,余思归好奇地翻了翻,盛淅的档案赫然在列,照片中他神色锐利自若,前高中成绩及老师评语、综合展报告手册等一应俱全,但惟独父母一栏是空白的。
仿佛被刻意隐去了似的。
而且,和班上这帮经常闲谈几句爸妈如何的普通高中生不同,盛淅在聊天时似乎在刻意回避‘父母’这话题。
“……”
余思归盯着他的后脑勺走神。
盛淅与他人之间有个清晰的、不容冒犯的界限。
只是被他的社交技巧遮掩了。
……为什么呢?
余思归疑惑已极,盛淅身姿挺直,工整有力地写下最后的vo解。
老贺等着盛淅做完题,靠着窗台,忽然开口:
“余思归,怎么不动笔?干看啥呢?”
余思归才意识到自己走神走得久了点,把例题时间溜了过去。
“做得怎么样?”
贺老师就没把余思归的纪律问题放在心上过,“你看他的做法,有问题没?”
虽然贺老师问得恐怖,但余思归……的确在三心二用……
归归老师用笔指了指,中肯评价:“还行,不过啰嗦了点儿,中间那求gt的步骤其实能省的吧。”
贺老师点了点头,“但给他们讲题不能省。
你同桌上去做个题而已,还挺贴心。”
刚被夸了两句的盛淅一抛粉笔,拍了粉笔灰,从讲台上走下来时,对贺老师笑着点头致意了下。
贺老师显然颇欣赏他,以教棍一拍黑板,开始讲那道力学题。
“……”
余思归着呆。
盛淅拉开椅子,见小同桌满面愁苦,温和一笑:“怎么了?”
余思归用力摇了摇头:“没啥。”
盛淅哧地一笑,带着宽容之意,侧过身去翻自己的书包。
第一中学上空暴雨不见半点止歇。
海上渡轮汽笛轰然,长鸣穿过白茫雾雨,直冲陆地而来。
余思归坐在窗边,被夹雨的风吹着,耳边汽笛贯彻天地,她看着低头找手机的盛淅,猜不透他的秘密,更不知道他的“界限”
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个……
一身少爷习性的,仿佛凭空出现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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