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温哥华。
自从过了七十古稀生日,每天早晨五点半,林卿卿便会准时醒来,这三十年来从未有一天改变。
林卿卿侧身缓缓起床,私人医生交代她,不可以猛然起身,否则会令脑血管爆裂。
林卿卿觉得很是可笑,自己都这把年纪了,便是想快也是身不由己的。
可是私人医生极其认真,每每来为她测量血压时便会反复叮嘱,像是个不厌其烦的老母亲,百岁的卿卿倒像是个未经事的孩子。
拉开窗帘,林卿卿透过玻璃窗向远处眺望。
海天一色,天地间像挂了巨幕珠帘,迷蒙蒙一片。
雨落在延伸出来的一楼屋顶上,溅起细细的水花。
渐入深秋,又到了温哥华一年一度的雨季。
林卿卿已经记不得这是来异国他乡的第几个雨季了。
一场接一场的秋雨,将四周的枫叶染红。
很多时候,她还来不及细细品味秋景的美,几夜风雨之后,红叶便已落了湿漉漉的一地。
林卿卿是喜欢雨的。
一个生长于江南的女子,常常在薄烟笼罩之际想起烟雨朦胧的小镇,古巷青石板路上,她的他一手持花伞,一手轻轻揽着她,二人便这样缓步于湖畔垂柳之下,你侬我侬。
“黄太,您可是已经起身?”
这是女佣阿华的声音。
阿华来自台湾,今年也已经五十几岁。
十年前阿华从台湾移民来加拿大,刚好照顾了林卿卿二十多年的柳妈过世了,经人介绍,阿华便到了林卿卿身边,这第一份工,一做便是十年。
阿华祖籍亦是江南一带,两人算是同乡,很会烧家乡菜,心直口快做事情亦是利索快捷,林卿卿很欢喜这个小同乡。
“嗯,起了。”
林卿卿在屋内答道。
阿华轻轻推开门,见林卿卿一如往日立于窗前赏雨,便问道:“落了一夜雨,黄太您睡的可好?”
林卿卿紧了紧身上那件丝质睡袍,缓缓转过身来。
阿华见了,疾步上前,边搀扶着林卿卿,边说道:“阿凯哥一早下山去了,说是又去接飞机。”
阿凯是林卿卿的司机,姓姚,祖籍上海,已近花甲之年,为她服务了二十五年。
林卿卿浅笑道:“这几日倒是忙坏了阿凯。”
阿华接过话来:“您是有福的人,百岁寿诞,子孙们从世界各地飞来为您贺寿,阿凯哥他忙点也是开心的呀。”
林卿卿只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林卿卿今天一百岁了,整整一个世纪,这个世界已经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卿卿在餐桌前坐定,阿华端上她这十年来从未改变的早餐:一小碗白粥加一碟雪菜笋丝,还有两块腌渍好的咸冬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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