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亲戚陆续来了。
女眷安慰亦如母亲,父亲和男人置备做“事儿”
用的器具。
屋里太小没处站人,仓房里也摆了几张板凳,舅舅在里面点了个煤油炉子给大家取暖。
冬夜深沉了以后,便开始烧纸钱。
一阵风来,火焰夹杂着灰烬竟然卷起一米高。
院子周围点上了白色的蜡烛,怕吹灭了,父亲借来了几个灯笼。
法事开始后,“大仙”
显灵了。
从鸭园镇请来的老太太穿着血红的大棉袄,围着女孩儿不停地念念有词。
“大仙”
的助手,也就是她的老伴,在亦如的脸上贴了一张黄纸钱,往上面不停地喷水……
“是用嘴喷的吗?”
父亲手舞足蹈孩子般讲得正欢,被亦如打断,他想了想,肯定地点头。
正在吃饭的亦如做出呕吐状,父亲笑着用筷子敲敲她的小脑袋:“你还别吐,你的小命就是这么捡回来的呢!”
第二天夜里,母亲惊醒,看到披头散发的亦如站在碗柜前往嘴里塞冰冷的剩饭,她就这样醒了——
虽然醒了,死去女孩儿的脸却刻在了亦如的心里。
那是张惨白的脸,半张着嘴,死不瞑目。
亦如后来又产生了幻觉,怕见红衣女人,怕照镜子,因为镜中的自己也会飘飘忽忽地变成她的样子。
亦如怕听到她的名字,直到今天,依然不敢写、不敢想。
因为全世界的鬼故事和恐怖电影都不及她带给亦如的身心折磨这么强烈和真实。
母亲说女孩儿原来是住得不远的邻居,出嫁之后回娘家遇害的。
她特别喜欢亦如,生前经常串门来抱她,还会亲她。
天啊!
亦如不能想象那双惨白无力的手如何托起自己,那冰凉的嘴唇如何在自己温热的小脸上留下爱的印记。
也许就是因为喜欢亦如,才叫她一辈子不能忘记自己。
亦如常梦见自己在漆黑的小路上摸索向前,脚下磕磕绊绊的,那条路的尽头就是火葬场。
红衣女孩儿站在路边,笑吟吟地给她指路:“往那儿走,对了,往那儿走!”
亦如拼命地想往回跑,红衣女孩儿又在身后深情呼唤:“别走,别走,让我亲亲你吧……”
想到这里,亦如的汗毛已经立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回头张望,还好她没有站在身后。
她叫——小——翠。
5
9岁那年,父母决定在家属房前的空地盖房子。
因为身体原因,母亲从矿上回来只能在家接点缝纫活,夜里常就着月光给别人织毛衣。
父亲下井的时间更长了,常常一两个月不回家。
为了省钱,母亲带着亦如到山下拆迁工地捡废砖头。
为了捡完整的好砖,常常工人把建筑垃圾刚推出来她们就扑上去,把砖头从灰浆里抠下来装进土篮,两个人再抬着上山。
回家以后蹲在院子里用铲子铲掉砖头上的灰泥,最后用来砌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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