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播放的画面里,嘴唇泛白的女人步步后退,她怀里婴儿细弱的哭声几不可闻。
女婴细伶伶的后颈蜿蜒下一块青色的印痕,似蝴蝶一角,形状完美地与云飞镜的胎记重合。
录像还在继续播放,然而周靖已经不用看了。
他摘下眼镜扔在一边,伸手捂住自己的双眼,高大颀长的身躯蜷缩在办公椅里,从嗓子身处挤出了一声悲鸣似的嚎啕。
整个书房像是刚被洗劫过一遍,乱糟糟似狂风过境。
断续的气音连续地被吐出周靖的双唇,周靖的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然而泪水依旧突破手掌的封锁,缓缓地流过下半张脸。
百味陈杂,感慨万千。
复杂的心绪和思维错综交织,竟让周靖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原来他的女儿还活着。
可他竟然一直没有去找她。
周靖曾和这女孩擦肩而过,他和这女孩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上。
他眼前过她脸色苍白地被人背进医院,甚至还去探过她的病。
命运曾经垂怜周靖,赐予他无数次张开眼睛看清一切的机会,可他却全都戏剧性地擦肩错过了。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才让他知道真相,为什么直到此刻,他才弄清云飞镜的真实身份
在婉婉死后,在云飞镜独自一人,孤独而坚强地成长到十六岁时;
在她考取联考第一的好成绩,本该得到庆贺和褒奖时;
在她被人欺负,连婉婉的遗物都被扔下楼打碎,惶不自胜,举目无亲,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帮她出头时
周靖惨笑一声,他脸上的表情寸寸碎裂,如果不是用手遮挡住了半张脸,他双眼中流露出来的自嘲和悲恸必然胜过一生的任何时候。
外人曾评价过他冷静凉薄,周靖听了,不以为忤,反而觉得这评价非常准确。
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个性,才会毫不犹豫地给云飞镜作下“男女关系混乱、不知高低、心思太重”
等等类似提前定罪的判决。
也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个性,才能让周靖此时此刻正视他所做的一切。
周靖重新回忆起自己和云飞镜的初见。
一想到那时候被打碎的是自己留给婉婉的玉佩,周靖就几乎感到窒息。
在他关切地上下观察小楼受的伤要不要紧时,云飞镜曾一个人团在楼下,抱着自己的玉,连声音都不扬得过高,只是低低的、撕心裂肺地恸哭。
周海楼被众星捧月地送进校医院,身上伤口用碘酒擦了一遍。
半个小时都不到,他就活泼到可以对着他的父亲摔枕头。
而云飞镜昏迷过去,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
在学校这种老师同学遍地都是,最不缺的就是人的地方,为什么只有一个男生肯送她来就医
而且盛华的校医院他们凭什么他们做了什么,连一张病历都不给云飞镜开
周靖亲耳听得清清楚楚,她一个丧母的孩子,只在校医院看得起病
他周靖家财万贯,连手下的员工每年都会有福利体检可他的女儿昏倒在学校,病也看不起,校医院连瓶葡萄糖都不肯给她挂
而他的儿子周海楼,更是每半年都会预约医生进行一次全身体检。
周海楼一向还不耐烦这个,有时候背着周靖就偷偷翘掉了。
那时云飞镜才获得了联考第一的好成绩。
这本来是最应该值得庆贺的时候,是一个学生最荣誉,最骄傲的时刻。
要是周海楼拿到这个名次不,不用,他只用考进前一百就行,周靖肯定能把他捧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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