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十八郎听到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他憋得脸粗脖子涨,不顾吏员阻拦,冲上前去对邹五郎又踢又打“你这贱贼子为何偷我东西我与你有何仇怨为何如此歹毒”
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邹五郎一扫先前的怯意,神色漠然不似孩童,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他将悲愤交加的张十八郎用力一推,丑孩子冷不防摔了个屁股墩,又放声哭起来。
邹五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张贤弟怕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我却还记着,田舍郎也想一步登天,痴心妄想,覆试进不了前三,省试去了也白去,这衣裳料子是前朝的一股朽味儿,离我远些”
他低头看了看前襟“我阿娘知道我要去京城,将她当年的嫁衣拆了,连夜缝了这件衣裳。
我与你有何仇怨自然没有,在您张公子的眼里,我压根不算个人。”
张十八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素来口无遮拦,嘴欠得很,知道旁人不待见他,他就越要先下手为强,将人贬损羞辱一番,这样即便别人不理他,也是因为他不愿合群。
同船这些举童,几乎个个都受过他的挖苦。
他们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对邹五郎的遭遇既有几分感同身受,又憎恶他心机深沉手段卑鄙,竟不知道受害者和加害者哪个比较值得同情。
只有周四郎双目隐隐含泪“邹兄,你可真是糊涂”
邹五郎家贫又是榜末,生性木讷寡言,平日只有周四郎会同他说几句话。
他垂着头沉默不语。
蒋户曹史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邹五郎,你损毁他人的考状,还栽赃陷害于人,待我禀明参军和司马便将你从省试中除名,成丁后三年内亦不可再行科举,明白了吗”
邹五郎默不作声地一点头,脸上没有丝毫悔意。
蒋户曹史又道“箱笼锁着,你又是怎么将财物偷窃出来的”
邹五郎道“小子已经认罪了,怎么偷的又有什么干系”
蒋户曹史勃然作色“放肆具实作答”
邹五郎撇开眼“是我用铁丝撬的。”
蒋户曹史将信将疑“你无端学这个做什么”
邹五郎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细线。
蒋户曹史把方才那把锁拿过来递给他“你当着我的面打开。”
邹五郎不去接,梗着脖子道“我已认罪,要打要罚我一力承担,与旁人无赦。”
这话一出,谁都听得出其中必有隐情。
周四郎冲到他跟前揪住他衣襟,一张圆脸涨得通红,似是惋惜,又似怒其不争“邹兄,你到了这步田地还替人遮掩顶罪,你的前途毁了,旁人可会念你的好”
蒋户曹史听他话里有话,沉着脸道“周四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周四郎愣了愣,松开邹五郎的衣襟“邹兄你别怪我”
邹五郎道“周四郎你答应过守口如瓶的”
蒋户曹史吩咐吏员把邹五郎制住,对周四郎道“你知道什么,具实说来。”
周四郎道“大约三四日以前,我和邹邹五郎在船尾闲步,无意间看见一个人在开楼梯小门上的锁。”
蒋户曹史一惊“那人是谁”
周四郎面露难色,半晌抬手虚虚地一指“是贾兄”
贾九郎听了这话不慌不忙也不恼,似乎还挺高兴。
只见他站直了身子,精神抖擞地道“总算轮到我上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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