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棠咧开嘴笑着,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在此刻瞧着有些傻。
但云玳一心只想着将人赶出去,于是刻意放柔了声音,使得那些话听起来并不惹人厌烦,“那你可以先出去吗?等我挑好了你再看好不好?”
温柔的声音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青瓷,用羽毛轻轻扫过,不敢用力。
尽管谢今棠自小便是被人高高捧着的,可从没有人像哄孩子一般与他说过话,他觉着有些新奇,于是笑道:“好啊,要是挑的不好,我可是要罚的。”
云玳眉眼弯起,“嗯!”
谢今棠抱着自个儿先前挑好的画卷,走了出去。
坐在矮几上沏茶的男子抬眸看了一眼,“这么快便选好了?从前你哪次不是要将我这儿的东西都搬走才罢休,今儿个怎么手下留情了。”
“被人赶出来了呗。”
谢今棠大剌剌的与谢今澜相对而坐,低头看向他推来的茶盏,笑眯眯的道:“不过这个云玳,有些意思。”
“能让你觉着有意思,不容易。”
谢今澜熟稔的烫杯洗茶,随即抬头瞧了他一眼,见他愉悦的弯着嘴角,忍不住提醒道:“她被三伯母收为义女,算起来应当是你的——”
“不过是三伯母口头上说说罢了,又没入谢家族谱,便算不得是我堂妹。”
想了想,谢今棠又道:“若真要论,也只能勉强算是表亲。”
“那也不是你放任自个儿的理由。”
谢今澜饮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道:“莫要为了这点好奇心,搭上你自己。”
“哥,我心里有数,你能不能别像我娘一样唠叨,我晓得自己的身份,才做不出三伯父那样的事情来呢。”
当年三房的谢明清为了娶田氏,不顾国公府的脸面,将说好的亲事退了不说,还非要娶一个七品官员家的庶女,也就是田氏。
为此与谢府闹得不可开交,如今上京城偶尔还在津津乐道当年之事呢。
田氏后来虽然如愿嫁入谢府,却因此在受了许多委屈,谢明清看不过去,便想要自个儿建功立业后分家,免得讨来的媳妇儿被自家人欺负。
谁能料到,出去好好的一个人,回来时不但伤了腿,还背着满身骂名,此后他便彻底被国公放弃,恨不能从未生过他这个儿子。
好在谢明清的腿并无大碍,太医瞧过后开了几次方子也就好了,只会偶尔出现一些小问题,直到去年的某一日,他忽然摔倒在地,此后无论如何都无法站立。
想起这些,谢今棠也有些唏嘘,“从小我娘便与我讲三伯父的事,我游学回来,她仍是那一套说辞,我早就记在骨子里了,不会步他后尘。”
“大伯母对你虽严厉了些,但有些话到底没错,你我在许多事上看似能做选择,实则不过只有一条路可走,但比起寻常人来,已经幸运许多。”
谢今棠不解道:“哥,为何我觉着你这次从玵州回来,与三年前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越来越像祖父了,有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话落,谢今棠便连忙起身躲去了一旁,却见谢今澜不动如山的替他添着茶,衬得他此番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蠢。
谢今澜抬手递给他,“尝尝与方才那杯有何不同?”
见他并未如平素那般敲打他,谢今棠安心接过来瞧了一眼,嫩芽如新,气息微甜,“没什么不同啊。”
他好奇的抿了一口,抬起头正欲回话,却对上谢今澜含笑的眸子,“现在呢?”
嘴里的苦味儿在瞬间蔓延,五官顿时拧巴在了一起,他方才不就说了他一句老吗,总是记仇!
谢今棠气鼓鼓的想要控诉,云玳却已经抱着四幅画卷走了出来,将其置放在桌案上。
她瞧了一眼欲要暗沉的天色,还未说话便听见谢今棠突然惊呼一声,“完了!”
她方才那一眼让谢今棠记起今日他是偷跑出来的,如今已近晚膳,母亲一定发觉他不在屋中了,谢今棠面色难看的起身往外走,连方才挑出的画儿都忘了带走。
谢今澜唤来西北,指了指那几幅画,“给三公子送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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