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谢医生提起季厅长,柳菁英的脸上的笑容僵住,抿着嘴看向了一旁。
“希望,你们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我们都有罪。”
谢医生明白自己提了柳菁英最不想听到的事,但他还是想说出心声。
沉默片刻,谢医生继续说道:“我想给孩子开一些精神类药物,大体上能控制他的记忆,姑且叫做失忆药吧。
孩子是好孩子,这段记忆也许忘记更好。”
谢医生的话将柳菁英从儿子苏醒的喜悦中拉回了现实,她明白,谢医生应该知道她与儿子禁忌的关系,刚刚的话里传达出的意思,就是让罗永彻底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做个普通的孩子。
这大半年的接触,柳菁英了解到谢医生是个纯粹的医者,他的话里没有阴谋诡计,只是单纯的给出他认为对罗永最好的“治疗”
方桉。
至于他为什么和季厅长有关系,柳菁英不愿意再花心思去多想。
柳菁英被谢医生的提议触动,不禁认真思考起来。
看着沉思的柳菁英,谢医生面色沉重,他深呼吸一口气,开口打破沉默,“另外,这也是季厅长的意思。”
柳菁英闻言霎时间拽紧拳头,怀揣着种种思绪,她没有再与谢医生对话,默默转身离开去为儿子准备病号餐。
罗永又呆在病房里休养了几周,身体日渐好转,得到消息的亲人们相继前来看望,外婆和小姨更是哭作一团,奶奶握着手里的佛珠连连大呼佛祖保佑,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外公也难得的露出了笑颜。
罗永已经可以不借助器械行走,尽管身体还不利落,他日渐开始安静不下来,一有机会就老想走出病房。
因为季厅长的安排,柳菁英不得不接受了谢医生的提议,开始给儿子服用“失忆药”
。
这些时日环绕在亲戚朋友的欢声笑语间,柳菁英渐渐觉得,也许……让儿子忘记一切,才是对他最好。
让他忘记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忘记这个世界上的罪恶与黑暗,哪怕他忘记自己,只要他以后能过上幸福安稳的人生,就够了。
……过去的数月对柳菁英而言,她如同失去种群的孤狼,无力面对世界的恶意,仅能依靠罪恶的施舍,苟活在阴云密布的世间。
生活又如无根之萍那般纤薄,勉强能够漂浮在命运的洪流中,她无暇再去关注外人的死活。
病床上的儿子是唯一支撑她努力生存的原因,而随着儿子的苏醒,她干涸的心床上再度涌起了娟娟细流。
儿子成为她的一切,她愿意为儿子付出所有。
然而她不得不抛弃过往,曾经的情与爱都成为了追忆。
柳菁英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努力为儿子营造出虚假的现实,让他生活朝着幸福的轨道慢慢前行。
尽管这条生活的轨迹,在柳菁英看来,是那么的脆弱。
罗永出院后,柳菁英没有回到警局工作,专心留在家里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面对失忆的儿子,柳菁英脸上会挂起慈祥的微笑,用心辅导他重新学习忘记的功课,以及给予他适当的锻炼指导,帮助他恢复身体机能。
罗永残存的记忆里那个满心只有工作动则呵斥自己的母亲不见了,母亲的变化让他心底感到很奇异,不过他更喜欢母亲和蔼可亲的样子,回家的这段时间里,罗永的心情变得很好。
不过罗永常常看见母亲望着电视新闻呆,她的眼睛里时常泛出到悲伤的神采。
罗永以为妈妈是不能去工作而伤心,他找找到母亲,“我身体已经好了,脑袋也会慢慢灵光起来,妈妈你去工作吧。”
柳菁英笑着挠挠儿子的头,告诉他妈妈不去工作了,以后就在家里陪你。
柳菁英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儿子,之后的时日里,她都把心事锁进了心底。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柳菁英的心里变得更加空虚,她明白自己不能够再亲吻儿子,与他亲密的拥抱都变成一种奢望。
只是每晚等到儿子服下药物陷入沉睡后,她会偷偷进入儿子的房间,伏在床边抚摸着儿子的脸。
就像在病床旁那样,柳菁英每晚守护着儿子,孤独的夜晚身旁没有儿子的身影,她根本无法入眠。
直到天影蒙蒙亮,柳菁英会静静的起身,悄悄离开房间。
有的夜晚,柳菁英会默默的流泪,她无法控制心底的悲伤,这种悲伤没有因为时间而冲澹,反而日渐强烈。
她的心拧在一起,躯壳内充满沉重的无力感。
她会想到自杀的老冯头,想到被诬陷的陈局长,更是一次次想到曾经与儿子相拥入眠的温情时刻,回忆得越多,心里就越是感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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