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萝尾村的人!”
铁生倔呼呼地说,明显着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继续下去。
不知为什么,满仓总觉得父亲对萝尾村似乎很敏感,平时说话唠嗑也总是绕着这三个字走,仿佛这三个字就像三只难惹的拦路虎。
记得有一次唠嗑时他把牛村说成了萝尾村,父亲便大脾气,特别纠正说:“是牛村,或畜牧站,但绝对不是‘萝尾村’!”
并批评他说话不严谨,不是领导的作风。
这件事当时留给满仓的感觉是父亲太过较真和小题大做,可现在想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这让他不得不对父亲的过去产生了怀疑。
也许是因为生气,也许是为了掩饰什么,此时,铁生手里的拐杖与他的那条伤腿一齐上下抖动着。
这让满仓心中陡然又漫过了一片新的疑云:自打他记事时起,父亲就拄着拐,并从来不许别人问及此事。
问母亲,母亲也是在长长一声叹息后,说:“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父亲的残腿就在满仓心里形成了一个永久的谜。
难道,父亲的残腿也与萝尾村有什么关联吗?满仓心里快地想着,嘴上不由脱口而去。
“您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您的腿到底是怎么致残的?您为什么不愿让我知道?”
“小兔崽子,你到底什么意思?来审问你老子吗?”
铁生这回彻底爆了,他呼地撑着拐从炕沿边站了起来,两眼冒火般逼视着满仓。
满仓并没有被吓着,父亲的举动越加重了他的疑惑,他冒着挨打的危险,在父亲抄起身边的板凳向他扔过来的同时,争分夺秒地再次向父亲甩过去一句话:“我只是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您干吗这么激动?”
“我不知道!
知道了也不告诉你,你能怎样!”
铁生歇斯底里地喊着,气得牛一般喘着粗气。
他右手拄拐,左手哆哆嗦嗦地伸向炕沿,想重新坐下。
满仓知道父亲累了,忙上前扶他坐下。
他知道,多数这个时候,父亲就像一只使尽了威风的老虎,脾气是不会再作了。
“爹,您都知道什么,就告诉我吧!”
满仓边扶父亲坐好,边小心翼翼地恳求。
铁生没有回答满仓,而是冲门外一嗓子把老伴喊了进来,问儿子回来了准备做什么好饭,然后耷拉着眼皮吧嗒吧嗒吸起了烟,再不接满仓的话茬。
满仓看得出,父亲有意在逃避这个问题,便想到了母亲。
午饭后,他刚要问送他出门的母亲,可没等到他问,母亲便先对他开了口:“满仓,以后别再追着你爹问那些事了,会要你爹命的。”
“为什么?难道我爹以前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满仓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望向母亲的目光有些游离的忐忑,似乎没有信心接受母亲还未做出的回答。
“唉,不是。
想要你爹好,就别再问了。”
母亲幽幽地叹了口气后,也像满仓父亲一样闭了口。
父母的表现,让满仓心里像上了一把锁,怎么着也打不开。
他没有马上回牛村,而是心情极其复杂地在场部转了一圈,直到想起早上来时听到的冷笑,才急急忙忙启动摩托向牛村赶去,怕回去晚了再碰上什么瘆人的事儿。
阳光开始变成橘黄色的时候,满仓远远地望见了村口。
这回,在提心吊胆地经过那些柴草堆时,满仓再没听到“嘿嘿”
的冷笑声。
可这回,他却看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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