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震看了秦国良一眼,又吩咐小丁:“赶紧去找肖主任,让他出面劝劝。”
小丁却说:“肖主任就在维修部外边,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秦国良很会看事,忙对田震说:“你先忙,我走了。”
秦国良虽然走了,但田震的心愁仍然缠在心上。
他知道,姜元成仗着有技术,在工地上装大爷,似乎谁也不放在眼里,徐景润属于惹了不该惹的人。
眼下怎么办呢?放手不管,显然不行,但出面调停,按照常规又不能袒护姜元成,必须给徐景润争面子,可那样就得罪了姜元成,马上大坝就要截流了,许多技术问题还需要姜元成,得罪了他,势必影响大坝截流。
越想越愁的田震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他从抽屉里拿出姜元成的那副红卫兵袖箍,交给了小丁:“快,把这个袖箍给姜元成送去,就说让他下午到县里红卫兵指挥部开会,快去!”
小丁眨着小眼问道:“到哪个指挥部?开始什么会?”
“你让他来找我。”
修理部里,徐景润左手掐着腰,右手指点着姜元成,正在激烈地训斥,而姜元成的表现也非常不一般,他双手握着耳朵,嘴上叼着一支烟,眯着双眼,在徐景润面前不停地晃悠,好像徐景润的训斥声音是姜元成伴舞的音乐,这样,徐景润更是怒不可遏了,他的声音越扯越高,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显而易见。
与此同时,躲在门外的肖大嘴也依在草棚的墙壁上,闭着眼,欣赏着屋里的吵闹声。
小丁来到了姜元成跟前,抖了抖红卫兵袖箍,递给了它的主人:“给你,下午指挥部在县里开会。”
满面涨红的徐景润一看斗开的是红卫兵袖箍,犹如沸腾的饺子汤浇上了一桶凉水,一下子就蔫了。
他抖着嘴唇问姜元成:“你,你是红卫兵?”
姜元成没理他,一边戴红袖箍,一边问小丁:“啥会呀?”
“你去问田主任吧。”
徐景润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训斥的是个让自己胆战心惊的红卫兵,他的脸色迅疾由红变白了,进而又变黄了。
姜元成也看出徐景润害怕红卫兵这几个字了,神气十足地瞥了徐景润一眼,对小丁说:“领路,跟我见田主任去!”
徐景润不吭声了,乖乖地让开了路。
姜元成到了田震的帐篷,问开什么会,田震悄声告诉他:“我故意支开你。
你到城里玩上一下午,明天回来就是了。”
谁想,姜元成非但没有报恩,反而抽动着鼻子对田震说:“我是什么啊,天天让你耍着。”
他话里的含义,田震当然明白。
由于自己的存在,姜元成的感情总是不顺,所以他对田震耿耿于怀,这种仇恨看起来不深,一旦爆发将会不可收拾的。
难道为女人产生的仇杀还少吗?
姜元成走后,徐景润又惶惑不安地找到了田震:“田主任,我今天是不是惹祸了,刚才跟姜元成,噢,你肯定听说了。”
田震却拍着他安慰道:“没事,姜元成这样的人,你只要尊重他,他就是头牛,你不尊重他,他就是一头驴,不但不给你干活,上来脾气还踢你两脚。”
“妈呀,完后我可得小心了。”
这是大坝截流前最重要的一次会议,重要到张主任都亲自参加了,会议是在指挥部的大食堂里召开的,前头放了几张桌子,对面摆了几排凳子,桌面前坐着县里和指挥部的领导,对面坐着的是二级单位的大小头目,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截流,这就像战前的司令部联席会议,议题重要,气氛紧张。
会议由张主任支持,他先宣读了领袖的最高指示《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
谁也不会想到的是,这个平日里说话一板一眼的县革委会主任,宣读领袖的最高指示心潮彭拜,绘声绘色,就像是在舞台上表演:“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
是自己头脑里固有的吗?不是。
人的正确思想,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只能从生产斗争、阶级斗争和科学实验这三项实践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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