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之暗暗冷笑,你们就演吧,演一出嫡妻颟顸无能、宠妾在宅子里为所欲为的戏。
明明是寻个无依无靠的良家孤女给家中的病秧子冲冲喜,此刻倒道貌岸然地撇个干净,纵有十分的不体面,也尽可往那个叫芸娘的妾身上推去。
俗话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曾缇认为,自己当着沈馥之的面,如此训斥嫡室,已足够显示出谈判的诚意。
他默了默,转向沈馥之,终于开始说正题:“沈阿嫂,老夫和内子确有大疏之处,险些误了这样好的一个孩子,这心里头,实在有愧。
当局者迷,吾夫妇二人正不知如何补救,倒是家父训示,令吾二人速速登门,一是致歉,二是,来认姚娘子为义女。”
姨母的条件曾缇夫妇步出院门,沈馥之送二位到马车前,看着他们进了车厢,端庄郑重地行了道别礼,然后挺起腰身,立在斜阳里,目送马车嘚嘚地出了巷子。
左邻右舍,午末时分已听得沈馥之的外甥女出了大事,方才又见一辆宽大气派的马车停在沈宅门口好久,自然舍不得错过什么猛料,头颈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探看。
沈馥之倒也不以为意,坦坦荡荡地昭告邻里:“无事无事,曾枢相家,哪会是不讲道理的人家。”
又转了和煦而亲近的口吻道:“从今往后,欢姐儿便住在此处,和我这个姨母作伴了,各位叔伯婶婶多照应。”
众人纷纷应承了。
比邻而居,时日一久,谁家还能藏住什么秘密。
沈馥之的娘家,和曾经的国朝名士沈括乃同族亲戚,邻居们都省得。
原本大家还好奇,这般家世和模样都上乘的妇人,怎地孤零零住着,且还早出晚归做的饭铺营生。
沈馥之面对他们时,却毫无尴尬与躲闪,不等吃瓜群众发挥想象力,已大大方方地吐露缘由。
道是自己与夫君不谐,和离了事,娘家又已没落,无甚依靠,所幸从小跟着姐姐学了些庖厨手艺,开个饭铺聊以为生。
此世的大宋汴京城,已是蓬勃兴荣的市民社会,城中的居民组成,除了官僚士和庞大的禁军及家属,便是商人、手工业者和娱乐服务业人员。
沈馥之所居的这个坊,以中小食肆主人、茶叶香料小商人和瓦肆说书人为主,不是个有“官气”
的所在,每户人家却也不愁温饱。
在他们眼中,沈馥之是官宦金闺“下沉”
到了市井之中,但这金闺率真、勤恳、不弱不骄,对左邻右舍从无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出的阶层隔阂,有意思的是,在汴河边的饭铺里头卖的竟然还是下水这种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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