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放手,“对不起。”
——也是三个字。
后来娉婷有一句话,说的是,“他真傻,真的。”
那个时候清扬已经在北京工作了三年,也有了自己的交际和生活圈子,她性情沉静,并不怎么喜欢出门逛街,日常的消遣就是坐在家里看书,看碟,或者是作上几样可口的菜,叫一个亲密的朋友来到家里面谈心。
拗不过别人的意思,也相过亲,不是没有合适的对象,可是将要开始的时候没有激情,便都沉寂下来,没有下文。
娉婷心直口快,打趣的问她,“你是不是喜欢女人?”
清扬失笑,“女人有什么好,又小气又任性,不撞南墙不回头,我都受够我自己了,怎么还能够忍受另一个?”
那一天晚上她们开了一瓶黄桂稠酒,是同学从西安带过来的,炒了三个小菜,水煮的花生米,那酒甜甜的,力道不大,后劲却足,两个女人都喝得熏熏然,不知怎么的就说起往事来,清扬借着酒兴,便把自己的故事和盘托出,说的时候很平静,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很坦然的面对了,可是还是流了泪。
娉婷对着瓶嘴儿,把剩下的酒一气儿啁完,喃喃的,“他真傻,真的。”
又说了一遍,像是祥林嫂。
娉婷叹息,“他是真的爱你,不然他不会连个谎话都不跟你说,他居然肯那样的跟你坦白-----真的,你不懂,男人要是撒起谎来,方的能说成圆的,圆的能说成扁的-----怎样说都可以。”
清扬去夹花生米,可是手抖抖的,连筷子都拿不住,“我宁可他骗我,”
她说,顿了顿,想说什么,却终于只是重复了一遍,“我宁可他骗我。”
真的,很多的时候她都在想,假如那个时候,他肯骗一骗他,或许,他与她之间,还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最后离开西安的那一天,她谁都没有告诉,只是自己,自己孤身一个人,提着硕大无比的皮箱,是在七月里,七月的西安,骄阳似火,蝉声粲粲,火车站还是那样的破败而肮脏,她一步一步的走上天桥去,坐在卧铺上的时候,已经虚弱得出了一身的薄汗,对面的铺位是一个小女生和她的妈妈,想来是刚刚参加完高考出来散心,而且成绩还不错,在那里兴高采烈的谈论,那些青春啊,梦想啊,希望啊,未来啊,都是多么明亮的字眼。
而她,只是凄凉的看着。
真是傻孩子啊,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只为了那一张纸,只是想着有了那一张纸,以后的以后,就是繁花似锦,锦瑟流光,无上的幸福与荣光,年少时候的梦想与期望,都能够得偿了似的。
可是那一张纸,那几年的岁月,连同那短暂的青春,那些曾经有过的美梦与理想,那些一直坚持的,一直想要的,一直努力的,那些曾经以为最最重要的东西,在人生漫漫的长河中,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的一朵浪花,什么都不是,连同那些汗水,那些努力,那些眼泪,付出了那么多,也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因为太认真,所以就像是一场笑话。
她想起来四年来每一次上学放假,坐火车就是他和她在一起,提了大包小包的像是逃荒去,他们两家都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要替爸妈省钱,也只打半价坐硬座,十几个小时坐在车上,一半的人在打对调,一半的人在睡觉,桌子小小的,又挤满了东西,趴着硌手,胳膊也麻,他就让她倚在他的身上,她睡多长时间他都不动,只是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
火车哐其哐其的响,从隧道里面穿过去,风声盈耳一样,黑暗的玻璃上映出他和她的面孔来,分外的苍白,就像是两朵小小的白花,偎依着开放在花朵一样的季节里,坐火车是很难受的事情,脸上上火起痘痘,下车的时候腿都抽了筋,只要是她和他在一起,也觉得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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