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花清浅深陷在被褥里,本就白净的脸更如纸一般,几乎透明了。
南玖一边用布巾沾着水润湿花清浅的嘴唇,一边轻声吩咐:“仔细瞧,有什么好药都用上,不妨事。”
黄明奇今年六十有七,太医院里大半辈子,见过的稀奇事多了,与面前这位被子里的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何尝见皇帝这般低三下四伺候过人。
听着皇上的话,小小的高热,竟然洪水猛兽一般,莫不是,已用情至深?
他这边厢想着,那边厢把脉,脉象知道了,又去翻花清浅的眼皮。
花清浅挣动了几下,很是不情愿,一劲躲着,南玖上前按住他的肩,轻声哄道:“叫太医看看,开个方子,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清浅,听话。”
花清浅的手摸索着,像是要抓住什么,南玖立刻握住他手,他安静下来,黄明奇趁这机会立刻翻他眼皮。
一番诊视下来,行了个礼,便去外间开方子。
王宝跟着出去,黄明奇甫出门便问:“万岁爷这是……”
王宝把食指放在唇上,“嘘”
道:“黄太医只管瞧病,别的都别管了。”
“那我这方子……”
“黄太医是明白人,开便是,花大人这病早一日好,黄太医早一日领赏。”
黄明奇安下心来,心中暗叹一声“祸水”
,手握毛笔,却是斟酌再三才敢下笔。
内间里,花清浅用了好大力气将眼睛张开一线,南玖立刻凑上去,抚着他的脸问:“怎么了?哪难过?”
“你……离我远些,仔细……仔细过了病到你身上。”
花清浅每说一个字,嗓子都着火般疼。
南玖皱着眉,无奈地笑,这个人怎么病了还是这般?他拉了拉被子,柔声道:“朕是真龙天子,不会生病的。”
花清浅笑起来,眉目间堆砌着疲惫:“瞎说,这些我从来不信。
你帮我叫福伯来吧,连累你生病,我会被折子淹死。”
“别人照顾你,我不放心。”
“我的陛下,你此生,可曾伺候过人不曾?”
南玖瘪着嘴,不知道忽然跟谁置气。
花清浅笑了笑,疲惫地闭上眼睛:“帮我叫福伯来,你在旁边看着还不行?”
这才同意,扬声叫福伯进来。
福伯眼睛红红的,几乎扑在花清浅床边,替花清浅敷上冰袋,又拿热水擦了手脚。
花清浅开始还偶尔眯着眼睛看看周围,后来睡沉了,什么也不管,任福伯动作。
南玖看着福伯轻车熟路的样子,又想起刚刚太医碰他一下,他尚且挣动,这才知道,花清浅心里头那本帐算的多清。
只怕这世间人早在他心里标了名,谁是能信的,谁是不能信的,谁是敬而远之的,谁是不能得罪的,他心里头都清清楚楚。
那自己在他心里,叫个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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