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机将碗里仅有的二片肉丢给徒弟,索然无味地嚼了嚼空气。
李隐舟点头表示知道“他搜刮民脂民膏,我们再从他身上薅回来一层,用在治病救人上,不就算是行侠仗义了吗”
“什么歪理。”
张机早破他那点小心思,“你要想吃顿腥的,城外捞鱼去,黄花鱼肥着呢。”
捞鱼不过是个笑谈,饥苦的百姓如过境的蝗虫,城外连荆芥都被采空了,江河里唯有寸长的小鱼苗幸存。
能像师徒二人这样吃着菜还想着肉的,已经算是少部分的富庶人家了。
李隐舟揉了揉半饱的肚子,在冷而硬的木板上辗转反侧,怀着对袁隆平爷爷真切的思念陷入浅眠。
次日刚巧是给暨艳送药的日子。
张机虽然口舌上逞强,但心里没算过这笔账,让暨老太拖了足足三个月,赔了不知多少药材本进去,也不愿和孤儿寡老张口要钱。
所幸暨艳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三岁的年纪牙牙学语,张口便是兄长兄长,李隐舟闲来逗逗小孩,大概能理解为什么孙策喜欢和顾邵玩笑了。
初秋的天
气湿而冷,午后斜照入户的昏昏日光给树叶点染上枯黄的颜色,浮动的风中偶有落木萧萧而下,老迈的生命顺着自然的轨迹重归尘土,将在来年春天化为新的枝叶。
李隐舟提着药材走入,暨艳正在门口对着日光掰着指头,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说文解字。
还未学会说多少话,已经开始浸泡在卷中,这个时代的学子对字的记忆远早于话语。
他蹲迷惑小家伙的是什么内容。
暨艳用小小的拳头算着数“肆,伍,陆玖,肆”
艰难地数完一到十,小孩兴奋地仰起脸,口水糊到了脖子上。
对与南方的小孩,四和十的区别大概是学语课上的第一个挑战。
李隐舟着小朋友这幅自我满足的模样,突然生出一个小小的邪恶念头。
他放下药材,信手挪开枯燥无味的字典,对小暨艳道“你学会数这个是不够的,大人都不这样说话。”
小家伙眨眨眼睛,明亮水润的眼眸映着对方温柔可亲的笑,很快相信了对方的话,断断续续地表达着诉求“兄长,教我,字字。”
李隐舟清了清嗓子,神情肃然“你听好了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
十六个字如同紧箍咒戴上暨艳的脑袋。
土生土长的南方小孩努力消化这个听起来压根就是一个字的绕口令,嘴唇翕张,再三尝试也突破不了前六个字,渐渐露出哭丧的表情。
“你学会了这句话,就不是小孩是大人了。”
李隐舟嘿嘿笑着,又掏出一小块蜂蜜塞给他,哄他开心,“你之前吵的,我给你带来了,可不许告诉先生。”
小暨艳拆着蜜糖,立即破涕为笑。
肆意地折腾过小家伙,李隐舟才挂念起正事,捡起搁在一旁的药材,朝空阔的屋子内喊了声“老太,药我拿来了,给你放桌子上”
答他的是空荡回响。
李隐舟并不多思,迈步跨入门内,将药材并张机悄悄塞的白饼垫在桌上的碗筷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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