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上大学前,我陈力,真没吃过几顿饱饭。
要不是我大伯陈耀祖,一个没了左臂的援朝老兵,在他自己几个孩子的口中,每天抠出来一两碗稀粥,给我吊了一条命,我可能早就冻饿而死了。
这位大叔,您可知道,在我们陈家沟,一个工分值多少钱?
1分2。
没错,您没听错,一个青壮年劳力,累死累活一整天,只能挣到十个工分,价值1毛2。
一些老弱病残、妇女和半大小子,一天还挣不到那1毛2就比如我,每天只能挣到8分工。
1毛2分钱,能干什么?
在我们陈家沟,1毛2分钱,可以买到6盒洋火,可以买到两包双兔烟,可以买到一把盐,可以买到两枚鸡蛋……”
陈力憋在心底间的那一团邪火,终于压不住了。
他那黑而帅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每一句话说出来,却是实打实的刀子,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色彩。
“这位大叔,您可知道,就在我们陈家沟,杜家台,李家河湾,李家咀,有些家庭,十二三、十五六岁的姑娘家,因为贫穷,不穿裤子下地干活儿?”
“一户人家里,能遮羞的裤子,只有一条,家里的女人们,谁出门谁穿。”
“您可知道,每当有人经过,那些姐姐,妹妹,姑姑,姨姨,甚至,可能还是祖母,母亲,因为羞耻,会赶紧蹲下来,勾着脑袋,就特么的像一群可恶的鹌鹑。”
“等到人走过,她们才敢起身,继续干活。”
“这位大叔,您一个月的工资多少,您一天抽几包烟,吃饭喝酒什么的,每天消费多少钱?您的夫人,女儿出门时,会不会因为没有一条可以遮羞的裤子而犯愁、而落泪?”
“她们,会不会因为一口饭食,像一条野狗一样,在深夜无人的陋巷里游荡,饥肠辘辘,挨饿受冻?”
“看您的肌肤,容颜,身道,以及您那养尊处优、细腻如处子的手掌,应该很多年不沾泥土,很多年不曾下田干活了吧?”
“这位大叔。”
“您长我几岁,是我的长辈,我尊敬您,就像尊敬我大伯,我死去的父亲,我那五个沉默如石头的叔叔。”
“可是,您老人家一开口,就特么满口喷粪,指责别人没有干过这,没干过那,您咋就这么犯贱呢?”
“那我问您,您可知道,沂蒙老区的百姓人,人均水浇地多少?人均山地多少?人均旱地、沟坝地多少?每一亩土地,大概能收入多少斤庄稼?”
“您可知道,北方,西部,西北偏西,我们的农民每天吃的是什么?他们的医疗,教育,究竟什么水平了?”
“您这位老同志啊,离开群众太久了。”
“您距离人民,太高了,太远了,您还有什么脸皮,站在这里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来来来,您要讲政治、讲哲学,还是要讲经济、文化、历史、地理……来,我陈力接着便是。”
“你特么还是不是个男人?还有没有一点血性?如果有,就请您滚上来。”
陈力的脸色一沉,突然拔高嗓门:“马丹的,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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