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宴笙回神:“什么?”
“属下未曾打开过。”
卫绫垂下眼,“是……属下带人逃离东宫时,从大火里带出来的唯一一个东西。”
钟宴笙心口一撞。
从东宫带出来的,那会不会与爹娘有关?
顿时钟宴笙什么都忘了,急切地上前两步:“带我去看看!”
卫绫的住所离这边有点距离,往那边走时,顺道给钟宴笙汇报了下自己的情况:“当初与属下一同南下逃来的,有十余人,这些年死了几个,只剩下十来人了。
这几日山里不太平,除了属下,其他人也带人出去巡林了,白日里属下出去带那位楼大夫回来时,给他们留下了信息,他们定然也很想见见小主子。”
钟宴笙刚想说话,卫绫又低道:“我们躲躲藏藏,成事不足,十分羞惭,若非年初大寒,冻死无数,官府依旧麻木不仁,我们也不会去开仓放粮,暴露踪迹,不得不躲进林中……”
钟宴笙感觉他真是太谦虚了:“你能在大半年就将水云寨建立成这样,已经很厉害啦。”
还把官府的人耍得团团转,对他们恨得咬牙切齿,上报了朝廷。
卫绫还是感到很惭愧:“这大半年,我们劫了几次过往富商的货,都从山中另一条道上运走,去换了银子。
那些银子,属下一部分用以水云寨,整顿军备,训练手下,一部分用以安抚百姓,教他们得以温饱安康,剩下的,都让两位擅长做生意的兄弟拿下山去做生意了,目下也有些起色了,往后小主子需要支取银子尽管与属下说。”
钟宴笙嗯嗯点头。
卫绫显然没有说谎,他并不贪图享受,堂堂水云寨大当家的屋子,简朴到有些寒酸。
桌上搁着一只不大的小木箱,上面雕刻精致繁复的祥云鸾凤纹,看得出有些年头了,不过应当时不时被擦拭过,保存得当。
“这是放在娘娘屋里的箱子。”
卫绫闭上眼,仿佛眼前又燃起了那日东宫的大火,躺在火焰与血泊中的太子妃已经没有了生息,他仓促之间只来得及带走这个东西:“属下从未打开过。”
也不敢打开。
钟宴笙望着那只箱子,眨了眨眼,指尖落在锁扣上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箱子的锁扣。
“咔哒”
轻轻一声,里头的东西映入眼帘,像是带来了一场苦涩又香甜的旧梦。
箱子里不是什么价值连城、巧夺天工的东西。
两幅字帖,字迹略有不同,一个流丽端正,一个清隽秀娟,还有些小孩儿玩的小东西,陶响球、鲁班锁、华容道,甚至还有个小拨浪鼓……零零碎碎的,挤满了当年初为人父母的太子与太子妃的欢喜与疼爱,在孩子还没出生之前,就忍不住先把这些东西装进来。
那些情绪仿佛附在箱子里
的小东西上,骤然扑面而来。
钟宴笙喉间发哽,怔了很久,才伸手将箱子里的另一个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个长命锁,刻着“长岁无忧”
与吉祥的图案,祈福着戴上长命锁的孩子无病无灾,平安长大。
卫绫没想到里面会是这些东西,若是满箱金银珠宝,都不会给他那么大的冲击,他愣了良久,砰地跪了下来,脑袋深深低埋,喉间勉强挤出几个字:“属下……惭愧。”
从东宫逃出来后,十几年来,所有的暗卫都再未走出那场大火。
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他们都在想,如果他们能早一点收到消息,早一点去东宫,早一点赶到……或许娘娘就不会受惊早产,东宫里的人不会被屠杀干净,娘娘也不会在诞下孩子后,没有大夫,失血而亡。
他们愧对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也愧对小主子。
片刻之后,卫绫听到一阵轻微的窸窣声,随即肩膀被少年抚慰般的轻轻拍了拍,嗓音温和柔软,落入耳中,却有种能吹散人心上冰雪的力量:“不必如此,你已经竭力了。”
卫绫的眼眶泛起红,没有抬头,钟宴笙也没有强迫他站起来,抱紧了那个小箱子,顺着纹路抚摸着,问他:“卫绫,我父亲和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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