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得手忙脚乱,外衫早就全给沈营披上,一时只知捡了干草枯叶往他身上盖。
沈营蛊毒发作,他却帮不了分毫。
程溏无力地靠坐在石壁上,茫然扭头看向山洞外一线天光。
他犹记得韦行舟满面笑容告诉他,沈营身中血寒蛊,惟有生食韦行舟的心脏才能除蛊。
他也不知自己怎会生出这么大的胆子,竟偷了桑谷玉带着沈营逃出天颐宫。
但沈营发作得愈来愈频繁,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当时程溏只觉胸中的勇气一点点泄去,微微垂着头,搁在石床上的手却忽然被人握住。
他抬起脸,沈营正直视着他,目光十分肃穆。
他不觉坐直了身体,认真回望沈营,却听到他一字一句慢慢道:“是你害我如此,你必要救我。”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直说到程溏脑中嗡嗡作响,眼前天旋地转,胸腹泛起恶心。
而如今,那股蒙腻感终于消失,程溏猝然回过神,只听见山间钟声不住回荡。
他不知沈营对他做的手脚为何在此刻作废,却突然有一道影子扑入园中。
程溏赶忙后退,仍险些被破窗之人带倒。
那人一把捉起程溏手腕,动作一如先前,正是那个将韦行舟破膛剜心的青年。
却见他满头大汗,胸口不住起伏,竟似疾奔而来。
那人松开程溏的手,忽然伸手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口中不停道:“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程溏一头雾水,不由问道:“怎么了?”
那青年才回过神,眉目间染上浓浓沮丧,恨声道:“我方才便觉得你和韦行舟的脉象略有不同,却不曾细想。
韦行舟这厮好生毒辣,竟在自己身上又下了一道锁心蛊。
锁心蛊覆住血寒蛊雌虫,平素不见异状,一旦宿主生死,锁心蛊破放出剧毒,便叫他的心脏成了杀人之器。”
他飞快说完,程溏听在耳中却乱哄哄的一片,愣愣看他。
青年哦了一声,径自抓了桌上一杯水喝下,才道:“是了,你还不知道,沈营没吃几口便死啦。”
程溏只觉双腿一软,膝弯撞在凳角,跌在凳上,“阿营他……死了?”
青年懊恼地咬着指甲,点点头,“韦行舟太过狡猾,死了都不肯便宜别人,老子为了今天练手整整半年,不想还是着了他的道。”
程溏闻言不禁打一个寒颤,这人剜心之术炉火纯青,却是拿什么练手?青年唉声叹气,懒洋洋坐在桌旁,看见程溏丝毫未动的饭菜,捧起碗,大口吃起来。
他纵然惋惜后悔,只为自己未能成功除蛊,却根本不将沈营的性命放在心上。
程溏心乱如麻,默默坐在青年对面。
鱼死网破,同归于尽,韦行舟这一招后手乍听叫人吃惊,但一转念却丝毫不觉奇怪。
沈营死得突然,偏偏解开当年给程溏下的兰阁招数,令他五味杂陈,一时不知悲喜。
程溏心中惟有一个声音愈来愈响,几乎与心跳融在一处,回荡成一片后怕与心惊——还好,还好,那颗心脏不曾叫纪雪庵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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