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容殿里,四下安寂。
前些日子贵妃总在殿里坐着怔神,一坐就是大半日。
自清才人小产之后,她倒不那样怔神了,着人寻了绢布针线,做起了绣活来。
从早绣到晚,一绣就是一整天。
她的手艺是庄太妃一手教出来的,庄太妃家里头在织造做官,女眷们接触这些都多,手艺一等一的精巧。
贵妃一日日学下来,做得便也不差,早些年还没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的时候,太后也是喜欢她的绣品的。
说起来,她与皇帝日久生情,最初戳破那张窗户纸的,也是她绣出来的一方帕子。
在那之前,宫人们都只瞧出皇帝对她有意,而她只顾思念故土,似乎从不动心。
后来,那方帕子落了出来,绣着一对鸳鸯,旁边一笔一划配着的小字,却是皇帝从前写的一首词。
那首词与情毫无关系,偏那样绣在鸳鸯旁边,各种意味反倒更为明显。
也正因此,情愫才再也遮掩不住,她最终避去了千福寺去。
思兰一语不发地立在她身边回忆这些往事,又她面无表情地一针针接着绣下去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贵妃娘娘在过往种种里,是有算计,甚至就连最初的那方帕子也不是平白掉出来的。
可她对皇上的恋却是真的,万般算计,都不过是为了让他将她得更重一点。
再说,她有算计,宫里别的女人难道就没有么远的不说,就说那个清才人顾氏,思兰就不信她真是因为缘分入了皇帝的眼的
如今皇上怎么就能因为一个顾氏,对娘娘薄情至此呢
思兰心下直不知该恨谁,定一定神,上前柔声劝她“娘娘,歇一歇吧,别累坏了眼睛。”
南宫敏手上停也不停“要来不及了,你不必管我。”
“娘娘”
思兰还想劝,南宫敏忽而抬起头“思兰。”
思兰一怔,南宫敏叹了口气,脸色随着这口气更加黯淡下去“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回,怕是要被我拖累了。
听闻清才人那边的绿菊已经被押走,我想来想去,押你去问话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思兰后脊直发了一阵凉,冷汗涔涔渗出来,弄得一阵黏腻。
这些事,她这几日也不是没想过。
只是想来除了怕也别无他用,每每都只好硬将杂念放下,颇有一种安然等死的麻木,麻木之余也就不记得怕了。
眼下她这样冷不丁地直言提起,倒将思兰心里那股子麻木激了个粉碎,恐惧也腾了起来。
“不会的”
她张惶摇头,“不会的娘娘,皇上在您的面子上也”
“我哪还有什么面子。”
贵妃自嘲一笑,放下针线,执起她的手,“若有人来押你去,问你什么,你就招什么吧。
我的命不是你能保的,倒盼着你少受点罪,活着出来,日后还能陪着我。”
颐宁宫里,绿菊被扔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头待了一整夜。
她怕极了,头半夜不敢睡,临近天明时才撑不住昏昏睡过去,前几日在宫正司受刑挨打好像都不如这一夜难熬,晨光熹微间门声吱呀一响,反倒让人心里头一松。
绿菊连忙爬起来,四个积年的老嬷嬷先后进了屋,绿菊被她们的气势吓住,不自觉地往后一跌,靠向墙壁才没摔着,惊恐不已地着她们“嬷嬷嬷”
为首的墨竹打量着她“瞧你也不是个蠢笨的,太后娘娘想知道什么你都清楚。
劝你自己说,大家都省些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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