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多雨,苍茫雄浑的天衍山竟也婉约若江南。
进了月末,阴雨连天多日不歇,站在守拙原仰头往北望去,便是一重一重隐于雨雾中的朦胧青山,似空缈水墨,沁凉散逸。
知经堂九日课一日假,这轮恰放到了雨天。
颜浣月黎明前进了天碑,走出来时天色尚还有些阴沉,她抬头望了一眼雨中山色,算算日子,虞照也快带着伏山令回来了。
去膳堂的路上薛景年亦从青石碑那边过来,执着一把伞从她身后追上来,昂首阔步跟在她身边,语调轻快道:
“每日都能见你,果真是转了性子,如今在天碑榜上第几名?”
仲夏时节,有此微凉天气是最宜人的。
薛景年不经意间侧首看去,伞沿遮挡着她的眉眼,他只能看到下她鬓边垂落的几缕青丝,正在她雪白的颈间浮荡。
他们自幼相处,薛景年以往从未着意于这些自己也觉得轻浮的地方,可雨丝细细,青丝飘摇,少女拢在一片空灵的雾粉中,像是一抹不真实的梦。
他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距离她扎着两个小发髻带着他在宗门到处乱逛的时日,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他的目光略微上移,见少女那红唇微启,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外门弟子可以不透露名次的。”
“哦……”
颜浣月挑起伞檐审视了他一眼,见往日总是志得意满的人此时竟缄默得有些不合常理,便问道:“你被鬼拿住了?”
薛景年收回目光,紧紧攥着伞柄,对着漫天雨幕嗤笑一声,“嘁,你懂什么……我是看你太收拾得太寡淡了。”
颜浣月颇觉无聊,薛景年见她没反应,便继续说道:
“之前在临江时,见到一种蓝粉碧玺制成的花钿,我送了谭道友了一对,她很喜欢,还请我去春雨楼饮酒,看火树银花,千灯铺陈,听了一夜箫鼓。”
颜浣月刚从天碑出来,这一趟因排名又涨,所以面对的难关也与此前不同。
她今日并没有赢,拼命硬撑了一个时辰只是做到没有受伤罢了,因此这一时半刻分不出更多的情绪来面对旁人,只闲闲地说道:“是吗?真不错。”
不过也还是感到好笑,怎么他就只嫌虞照与她有婚约,却不嫌虞照喜欢谭归荑呢?还是同她前世一样,以为虞照也只是多了个性情极好的“兄弟”
而已?
薛景年眉尾眼梢有笑意掠过,又撑着伞绕到另一边跟着她,“颜浣月,若是你也想出去玩,我今日可以带你去悯川城,你原先不是说想尝尝别云间的菜品吗?还有……”
颜浣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坦然道:“你有何事?不妨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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