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因眨了眨眼:“进来点灯。”
玉藻所站的廊下是外间,听见女子的声音,着急的顺着廊下走了几步到内室,由棂窗看进去,黑幽幽的,寻常人或许还能瞧见一二轮廓,可谢宝因面对这样的情况就如同瞎子,八岁那年夜里为范氏母亲——范老夫人侍疾,还因此磕到额角,血流不止,那一整夜楞是半点哭声没有,直到翌日被侍女发现,额头的疤也用膏药抹了三载才消去。
自那以后,女子所眠的屋舍在夜里不能断烛火。
她着急的直接喊了闺中称呼:“娘子,您千万别动,我这就进来。”
谢宝因扭头去瞧另铺一床锦被的男子,见未被吵醒才放下心来。
瞬刻,隔扇门被轻轻推开,玉藻一手端着油灯,另外一只手拿了几根蜡烛,赶忙就绕过屏风进到内室,将蜡烛点明。
“只点妆奁和香案那儿的,郎君还没醒。”
有了一点光亮后,谢宝因拢屐下榻,见玉藻还要去再点,出声阻止,然后转身仔细掖好帷幔,不让这微弱的烛光渗进去,接着吩咐道,“你去瞧瞧前些日子做的香粉能不能用。”
很快谢宝因又略有些难受的开口:“顺道再去吩咐人端碗热茶来。”
嗓子肉还在紧绷着,咽唾沫也有痛感。
玉藻匆匆应下一声,握着灯盏把转身去外间,点燃余下的几根蜡烛才离开去忙吩咐的事。
未到一刻,便有侍女捧着茶盏进来,谢宝因喝了两口缓解渴感,玉藻也恰好拿着青瓷大肚罐进来,打开后凑到她眼前,笑道:“我做不来闻香的雅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还是女君自己闻吧。”
她小时候性子跳脱,读书识字也是女子逼着她才认了些,勉强能看懂诗经里的一些诗。
谢宝因无奈摇头,只好放下茶盏,接过香罐仔细闻了几下,经过日子积淀,淡淡幽香沁入鼻间,已经能用了:“先拿去香案那边放好,再将熏香要用的器物都一起找出来,我待会过去。”
玉藻离开的同时,侍女也赶紧服侍女子穿衣裙,可李秀还未来,发髻也无人会梳,只得先以玉簪暂时松松的挽上去。
随后谢宝因走去香案前的方杌坐下,拿金勺舀了些自己做的松君香到莲花炉里,又取了根蜡烛立在底部中空的莲花炉茎中,盖上竹篾条编织的熏笼后,将昨夜提前备好的衣袍笼罩其上。
衣袍熏好香时,自朱雀街发出的鼓声与撞钟声混杂传来,快慢各敲撞十八次,一阵热闹,直到反复六次后才停歇。
这是卯时的报时,听到这声,天子和官员的要准备上值,做买卖的要准备迎客,妇人要晨起开始忙活家中事务,均不得怠慢。
谢宝因收好衣袍,抱在怀中,起身欲要去叫醒男子,却见男子坐在卧床边,微躬身撑头,一言不发,他似乎睡得也不好,乏意隐约可见。
她走过去,体贴问道:“郎君没睡好?”
林业绥抬头,向女子眉心扫去,昨夜那里蹙成山川,花费许久才被细细抚平,若是说出来,只怕她又要更谨小慎微,连与他同床共枕都要不自在了。
他轻笑道:“大概是被昨夜的那场雨给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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