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泓试着拿起那药膏,打开瓶口的软木塞嗅了嗅,有股清凉的香气,闻着挺好闻的,就像女人脸上擦的脂膏似的,仿佛还更好闻一点。
拓拔泓转头问她,认真道:这药见效吗?
太后面带虚晃笑意,迎着他目光躺回软枕上,道:这药不错的。
拓拔泓又端起那碗中的药汁,凑近闻了闻,说:这个药没什么味儿。
太后说:是没什么味儿。
她道:我原来也以为汤药得闻着苦,难闻、味儿大的才有药效,现在想想没什么道理。
真正的好方子其实都是最简单的方子,往往味药材就足够了,都是对症下药的。
那些动辄几十味药材,什么稀奇古怪东西都往里加,又是弄出各种花样百出,故意折腾人的炮制法子,那八成都是庸医的噱头,故意骗人钱财的,欺负的是病人不懂行。
她叹道:药这个东西最是可怕,任凭你是皇帝,身份再尊贵,人再聪明机智,得了病,落到那庸医手里,也只能被耍的团团转。
谁让你不是干这行的呢?
这句倒是句大实话,拓拔泓深以为然。
他想到他父皇的死。
这世上,毕竟是没有起死回生之术的。
人一旦生病,一旦要咽气,那真是神仙也没有办法的,就是皇帝也只能等死。
他竟有点难过。
拓拔泓道:李益这药方是从哪里得来的?毕竟是来历不明的东西,太后还是不要轻信的好,这宫里这么多的御医,难道就没有一个中用的吗。
这话其实说的虚的很。
宫中那么多御医,也没有治好他父皇的病。
才二十六岁就死了。
正是青年,最年轻有为,最充满活力,英俊潇洒的年纪。
拓拔泓说:这药方御医验过了,御医怎么说?
太后没有答话。
她静静地闭着眼睛。
拓拔泓知道她没睡着,只是在想事情。
她经常这样。
或许不是想事,是想某人吧。
拓拔泓其实不太想他父皇,但是太后经常想。
太后倒是的确经常想起那人,但这会倒不是。
她这会想的是,其实从什么事都不如从医好。
学文学武,学书学画都没用,人要死了,文武书画都救不了命。
还是从医好。
要是能重活一辈子,她倒真想去从医。
她脑子转的倒快,思索着这中原有什么名医,是可以拜师的。
这都是些无稽的遐想,打发时间罢了的,人就这一辈子,哪可能重活呢?
没了啊。
下辈子也没了。
只有这辈子,已经过了一半了,另一半是恍恍惚惚的,像一张残缺的,被撕毁的宣纸画。
那画上的人物也没了,只剩下些零星的花草树木,残山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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