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仪式颇为繁杂,耳边时不时的锣鼓齐鸣,成国公在祭台上站了半天,身上的祭服不大不小刚刚好,甚至有点太过刚好,以至于举手投足间竟有些束手束脚。
陈宛七往人群里扫了一圈,没找到继尧的身影,意外见到了镇抚使。
镇抚使不似那日在府中那般不正经,颔盯着祭台上的身影,面目稍显凝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成国公走下祭台,皇帝在底下坐得腿都有些麻了。
陈公公伸出一臂,竟被皇帝婉拒。
皇帝扭头看向成国公,“老哥哥,你扶我一把。”
成国公竟敢漠而视之,大步朝前走去,理都不理一下。
群臣不致一词,亦像是某种默认,唯独陈公公面色难看,按照他平日里的做派,那必然是出言训斥,可在成国公面前却也不敢妄言。
陈宛七手心里捏了把汗,再怎么样那也是皇帝,岂能让他下不来台。
皇帝突然自个站了起来,沉声道:“阿忠。”
成国公听到这声叫唤,忽而脚下一顿,缓缓回过身,无奈的走回皇帝身旁,皇帝搭着他稳重的臂弯一同往下走。
“阿忠啊,等我死了,还得是你来给我扶灵。”
皇帝冷不丁冒出这不吉利的话,在场的人听了脸色甚是难看。
成国公仿佛已经听习惯了,只是头疼道:“皇上啊,你还年轻,臣已年过半百,你还指望这做什么?你又不是没儿子。”
“我儿子又不像你儿子那么大,我还能指望他?”
“说得你立马升天似的。”
成国公叹了声气,“我也没比你好到哪去,家里一个病秧子,外头一个倔驴子,没把我气死就不错了。”
皇帝感慨道:“老哥哥啊,你可不能先走啊,朕可不答应。”
台上两人宛若唱戏那般一唱一和,不知岁月最无情,唯有一人跨越时空而来。
陈宛七在台下静静观望着,一个九五至尊的皇帝,提及自己的身后事,念及的却是一个没有血亲关系之人,仿佛在这世上早已形单影只。
他是个不受父亲疼爱的儿子,根本没有继位的可能,可他的兄弟相继死于帝王家的诅咒,活到最后只剩他一个,这道孤独的诅咒便落在他身上。
皇帝继位当日,成国公为他持节掌冠,在他还是裕王之时,这位如父如兄的长辈便一直常伴左右。
他老爹成日炼丹,二十年不上朝只得长生不老。
他倒不炼丹,恨不得踹翻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成日把死挂在嘴边,放纵自己夜夜欢歌,却又快活似神仙。
这段历史过于短暂,以至于后人时常遗忘,细细一算,隆庆在位的时间大抵也就个五六年。
今时今日,已是隆庆四年……
祭祖结束,底下的人终于彻底松口气。
回到尚衣局还得收拾残局,这段时日光顾着赶工,绣坊里积着一堆废料都来不及打扫,平日里待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眼下突然觉得有点像垃圾场。
陈宛七撸起袖子跟着一起收拾,打工就是捡破烂,一手一个小垃圾。
沈尚衣喊道:“陈宛七,你还在这瞎磨蹭什么?”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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