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然知道孟琬是在恭维他,最后那声貌似失礼的“夫君”
更是摆出一副小女儿情态向他示弱,意在要他顾念二人新婚不再同自己的夫君计较。
皇帝对这类软话是很受用的,可总还需再做做样子,于是板着脸道:“那照你的意思,若朕不宽恕相王那就不是明君不是慈父了?”
“儿臣不敢,”
孟琬恭谨道,“只是儿臣以为,今日之事既非相王之过,亦非贵妃之过。
只是因为彼此之间消息不通达,这才生了误会。
所以,儿臣此番并非是为求父皇宽恕夫婿,而是要向陛下道喜。”
皇帝被她说得满腹疑惑,遂问:“朕喜从何来啊?”
孟琬是胡诌惯了的人,糊弄人的长篇大论总能信手拈来。
她含笑道:“儿臣以为,君明臣直,社稷之幸,此为一喜。
贵妃娘娘不知太湖石公案的原委也是因长居内闱,一心只放在陛下身上,不曾结交外臣,过问外朝之事的缘故。
后宫与外朝互不通问,各居其所,此为第二喜。
再者,陛下明察秋毫,纠贪墨之事,上承天意,下顺民心,此为……”
“好了,”
皇帝打断了她未说完的奉承之辞,“你的心意朕知道了。
此事朕会交由有司核查,今日既是家宴,就不要再提这些让人不快的事情了。”
皇帝拂袖转身,视线掠过滚落在地上沾着血迹的杯子和晁月浓手中的珍珠云肩,顿觉烦躁不已。
他招来一个小黄门,交代道:“这些个不吉利的东西,该砸的就砸了,该烧的就烧了,以后不要让朕在宫里见到。”
小黄门唯唯诺诺地应是。
冷冽的目光再度投向谢玄稷,皇帝沉声问:“相王,如此你可满意了?”
谢玄稷只道:“儿臣不敢。”
一场危机看似消弭于无形,可直至走出宫门,孟琬都还是心有余悸。
心口甚至还弥漫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惘然。
她虽早知郑贵妃手段凌厉,也明白在你死我活的权位斗争面前,没有人能永远做一个善人。
纵使自以为能保有一颗素心,也终究会被残酷的现实一点点浸染变色。
她如此,郑贵妃如此,将来的谢玄稷亦是如此。
可她仍旧感到十分难受。
前世,郑贵妃虽也迎合上意以求自保和固宠,可行事远没有现在这般过激。
孟琬想,或许是因为那时候谢玄翊已经成了太子,谢玄稷又被贬谪出京,再无争夺储位的可能。
她更多的心思也就由讨好皇帝,转向了为国朝的长远谋划。
她从不觉得郑贵妃是什么好人,可也并不觉得她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毕竟前世像晏善渊这样的贤臣是在她手中才得以被重用,而自己的兄长也是因她的秉公直言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善恶是非的界限在她这里好像没有那么分明。
她没有办法给自己一个两全的答案,到了不过只能感慨一句——立场不同,所求不一,不必强求。
就像她今日虽知身份不合时宜,仍就为她开脱,也是为着前世情分。
郑氏于她有恩,她对郑氏,终究是有愧的。
思及此,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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